第1章 钓鱼，坍塌，抱怨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苏笑笑托着下巴，一脸的郁闷。
“知道啊。”林芜醒盯着鱼竿一动不动，头也不回地说道，“七月十三嘛，还有两天就是中元节了。”
“那你还在这里这么悠闲……”苏笑笑的脑袋耷拉着，听见他的回答后更是发愁，长叹自己命不好。
林芜醒不由得嗤笑一声：“你的命还不好？堂堂荣昌商会的大小姐，生来富贵，金枝玉叶，吃穿不愁，你若是命不好，谁又能称得上命好？”
“以前是以前……现在看来，本小姐的好日子真的要到头了……”苏笑笑一个劲儿地摇头，指着鱼缸里悠然自得的鱼儿道，“以后啊，这鲤鱼怕是都享用不到喽。”
院中有两口大水缸，林芜醒在里面铺了半缸泥，种上两缸莲花。
莲藕是前年埋的，到了今年夏天缸内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莲花已经亭亭玉立，花瓣宽大，粉中透白，嫩蕊凝珠。
见水面上还有空隙，闲得无聊，林芜醒养了几尾鲫鱼，每天就是拿鱼食逗着它们玩。
林芜醒掂了掂手中的鱼竿，笑意吟吟：“首先，这时鲫鱼，不是鲤鱼；其次，苏大小姐，我知晓你现在很烦恼，但是你不说，我要怎么给你解决呢？”
苏笑笑直勾勾盯着他好一会儿，似有千言万语般凝聚于心头，最后只得撇出一句话：“唉，算了，把你拉下水，本小姐的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哎呦，你这人……”林芜醒放下鱼竿，作势就要起身回屋，“我陪你吹了一下午的风，你就给我听这个？”
苏笑笑见他真的要走，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别走啊，这件事……不是本小姐不想说，而是它真的很诡异啊。”
林芜醒慢慢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他深知眼前少女的脾性，性格天真烂漫，做事直来直去，她说不好，那这件事便是真的可能有问题。
“本小姐说了，你不许后悔啊。”
“嗯，你说，我听着。”
“也不能说是‘死’了，只是失踪不见了……”苏笑笑趴在石桌上，开始苦恼的薅头发，她心都快碎了，“但问题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衣服边角料都没有留下，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林芜醒坐在苏笑笑对面，不动声色地将瓷盘往她那边挪了挪。
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安慰：“别急，慢慢说。”
苏笑笑拿起一个青萍，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珠，随后咬了一口。
这种生长在水上的圆润果子，性甘而味甜，只有在六月底的最后两天结果，若不及时采摘，便会迅速干瘪，失去原有的光泽与美味。
苏笑笑哀声叹气：“这几个月不知道怎么了，矿难频发，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明明事前我们已经对所有装备和场地进行了详尽的检查，可灾难还是莫名其妙地发生了。
我们费尽心力清理灾难现场，却连一个人影……一具尸体都未曾找到。”
“负责开采血丝熔晶矿脉的荣昌商会怎么说？”林芜醒来了兴趣，剥桔子剥到一半不剥了，问道。
“商会内部的调查结果显示，问题出在阵法上……”
“我记得上次阵法维修是我和老师一同前往的……”
“那些去年的事情了，阵法每三年维修一次，你和林芦溪的嫌疑早就被排除了，我们现在怀疑是有内部的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那更不可能了。”林芜醒若有所思道，“阵法这个东西，每一笔，每一道纹路走势都是浑然天成不可分割，一旦更改，阵法就会立即失效。
而且想要改变阵法也绝非一件容易事……要么灌注大量的灵力，超过法阵的临界值，用暴力的手段毁掉法阵；要么就是阵法和境界都在我们之上的人……”
“怎么可能？整个凤栖城只有林芦溪一个人会画四阶符箓和二级阵法！”苏笑笑大吃一惊，手中的青萍只咬了一口，便搁在一旁不吃了。
她道：“林芦溪绝对是凤栖城最顶尖的高手，没有之一，哪怕放在大周王朝境内也是小有名气的，比她还厉害的人……”
苏笑笑脸色一白：“我们荣昌商会向来讲究和气生财，互帮互助，什么时候得罪过这种顶尖高手？”
“冷静冷静……”林芜醒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儿芸豆卷，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别噎着。”
待苏笑笑将糕点咽下，林芜醒才缓缓说道：“安心啦，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咱们凤栖城除了作为当今皇室的龙兴之地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几座血丝熔晶矿脉？
确实值点钱，不过我记得也快要开采空了，年前城主姜峰还来过我家，和我抱怨过倘若矿脉资源枯竭，那凤栖城未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可惜前段时间他的女儿和妻子接连出事，我就再也没有见他来过。
况且血丝熔晶又不只有咱们这里有，我听说京城那边儿前不久也发现了大量的血丝熔晶，那位‘高手’实在是没有理由来咱们这个偏远之地大展拳脚。
你说是不是？”
苏笑笑咽下糕点，含糊不清地问道：“阵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如果这两个可能都被排除了，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除了荣昌商会，其他人怎么说？比如……深处第一线，直面坍塌的矿工们怎么说？”
苏笑笑欲言又止，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什么都有……矿工内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被矿脉底下的巨兽吃了。
传闻血丝熔晶矿脉地下压着一头巨兽，这些熔晶便是由巨兽的精血所化，每次矿脉坍塌都是这头巨兽在发怒……
我哥哥也信了这个说法，于是摆坛供奉，祈求巨兽息怒。结果这边香刚插上，那边就发生矿难，又有人失踪了。
这巨兽根本就不吃天地法宝和香火，只吃人。”
“这听起来像是民间传说里的故事，你们居然也信了？”
苏笑笑叹了口气：“本小姐也不想信，但这种事太诡异了，我们实在找不到别的解释。而且矿工们的情绪已经很难控制了，他们宁愿相信这种荒诞的说法，也不愿意面对这种无法解释的失踪事件。”
“无稽之谈。”林芜醒将手中未剥完的橘子剥完，咽下一瓣酸甜的橘子后才说道，“暮霭山可不小啊，除了矿脉，它还拥有一大片茂密的林子和无数的小山峰。能让暮霭山地动山摇的巨兽，那得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啊……若是真有这么厉害的巨兽存在，它岂会仅仅满足于吃几个矿工？恐怕整个凤栖城都要在它的脚下颤抖，被它踏为平地。”
苏笑笑愁眉苦脸地坐在对面，眼神中满是愁绪：“我哥哥已经尽力封锁了有关矿脉坍塌的消息，以免人心惶惶，但纸包不住火，再调查不出结果，给失踪矿工们的家属一个交代，我们荣昌商会以后的信誉就要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林芜醒悠悠道。
苏笑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因为维系矿脉的阵法是你和林芦溪负责维修的，我们虽束手无策，但以你的本事，到了现场看一看应该多少会看出点头绪……本来是打算让你们师徒俩一起来的……”
“结果没想到老师先让城主府的人借走了。”林芜醒挑了挑眉。
“是啊！所以本小姐才不想和你说，你一个人去的话太危险了……”苏笑笑气的拍桌子，忍不住抱怨道，“上个月城主府那边紧急加购了一批赤炎石、离泊石和流光镜玉，说是有要事用，但却不付钱……
我们后来拿着欠条去城主府，结果连面都没有见到，他的侍卫还嚣张地让我们滚，口出狂言要对我们不客气。
他一天到晚怎么这么多事啊？”
“嗯？赤炎石、离泊石和流光镜玉？这不是布置阵法要用的东西吗？而且还是阴阵……给si人用的东西。”林芜醒一边说，一边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难怪要让我师傅去，他还真的打算在十五这天迁坟啊……”
虽然林芜醒因为身份的原因，在政事上与姜峰接触颇多，但老实说，他对这位凤栖城城主的印象很浅。非要给出一个评价的话，便是平庸，唯一的好处就是胜在为人和善，不争不抢。然而即便是这样，可命运却从未放过姜峰。
晚年先是丧女，然后爱妻又因为女儿的离世变得郁郁寡欢，最后趁人不注意上吊自杀。
姜峰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夜白头，悲痛欲绝，几度晕厥过去，等再次醒来之后，开始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更别提下地行走，城府的幕僚们一下子慌了神，到处派人求医问诊，每天医药连绵不断，大批大批的天才地宝，神仙草药被成吨成吨的送进城主府内。
可惜依旧不奏效，没得法子，只好求神拜佛，请道士做法事，请大师看风水折腾了一通，得出了一个听起来像是失心疯的言论——城主家的祖坟可能出问题了。
“以老夫之见，这坟……有问题啊。”跳大神的捋着长长的胡须，郑重其事地说道。
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么说来，只能我一个人去了，毕竟多拖一天，矿工的生命危险就会多一份，而且……”林芜醒撇了苏笑笑一眼，笑道，“你们苏家，还有你哥哥那边想必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
荣昌商会内部并非是苏家一手遮天，苏家只不过是负责矿脉的运输和开采这部分。
近些年来苏家人丁凋零，家族式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流口水，就等着兄妹俩犯错，狠狠地咬上一口，分一杯羹。
此事若不能完美解决，恐怕苏家被这群豺狼虎豹剥掉一层皮只会是最轻的结果了……
苏笑笑神色复杂看着他：“你……还真的要去啊？”
“我要是不去的，你打算怎么办？”林芜醒反问她。
“当然是……”
不等苏笑笑说完，林芜醒接着她的话道：“这么棘手的事情，你打算自己一个人面对吗？”
他叹了一口气：“这可不行啊……你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好的朋友去以身涉险呢？”
苏笑笑沉默地将一张通体黑色的晶卡放在桌上。
她深呼一口气：“这里面有二十万下品灵石，当作定金，事成之后……无论此事结果究竟如何，我会再给你二十万，以及领你去我家的宝库，你喜欢什么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