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学与外语教学:祝贺胡壮麟教授90诞辰学术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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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英文报刊对命运共同体话语 建构的评价分析

浙江师范大学 唐丽萍1

[提 要] 本文基于评价理论,分析尼日利亚英文报刊对命运共同体话语建构的评价立场。研究发现,其传播大致分为三个阶段:2015年至2017年为媒体关注初期,2018年为报道高峰,2019年渐趋平稳向上。政治和经济议题显著,特别是中非关系、对非投资援助、中非合作论坛和“一带一路”倡仪。尼媒评价立场总体非常积极,具体体现在对中尼/非合作表达欣喜和感激,对理念的创新性、科学性及其世界意义高度赞赏,对共同推动构建命运共同体充满信心与决心,对美西方国家无端抹黑中非合作严词驳斥。但是,尼媒亦不时流露对中尼/非关系的疑虑。本文据此对促进命运共同体话语在尼/非传播以及理解新时代中尼/非关系提供借鉴与参考。

[关键词] 命运共同体话语;尼日利亚英文报刊;评价立场;评价理论

1. 引言

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外交思想的重要内容,也是我国新时代对外传播的核心议题和话语源头,对于提升我国负责任大国形象,助力中国战略机遇期,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目前,该理念的国际传播研究多为围绕概念内涵、战略意义和传播路径的宏观讨论(例如,刘肖、董子铭,2017;陈伟军,2019),仅有少数学者(高金萍、余悦,2020;许涌斌、高金萍,2020;周晓蕾,2021)对在美、德、韩等他国媒体的传播及报道倾向开展了零星的实证研究。“中非合作已经成为中国推进全球新型合作体系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特殊观察窗口与最佳实验平台,深刻影响着中国外交的未来发展走向”(刘鸿武、林晨,2019:51)。本文聚焦于非洲第一大经济体尼日利亚,基于评价理论(APPRAISAL theory, Martin, 2000; Martin & Rose, 2003; Martin & White, 2005),分析尼媒对命运共同体话语建构的评价立场,为提升该话语在尼/非传播效果和理解新时代中尼/非关系提供依据和借鉴。

2. 文献综述

中非关系是中国外交“基础中的基础”。2013年3月,习近平就任国家主席后首次出访的行程中就包含了非洲,指出“中非从来都是命运共同体”,提出“真、实、亲、诚”的对非政策理念和正确义利观,为中非关系发展指明了方向。2018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进一步提出,“共筑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同树立典范”,为提升中非关系树立了新的宏伟目标。中非命运共同体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地位、典范作用和世界意义(吴传华,2020)。十八大以来,“中非合作论坛”等已有机制和“一带一路”等新倡议作为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平台持续推进,中非关系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全面快速发展,各领域合作不断取得丰硕成果。大量文献(例如,Deych, 2018; Morgan, 2019;Shelton, 2016; Tang, 2021; 马汉智、程恩富,2018;张虹,2018)表明,中国在非影响力显著增加,总体上受到非洲国家的欢迎和好评,而一些西方国家却总在制造中国“威胁国际秩序”“搞新殖民主义”“设置债务陷阱”等负面言论,也有一些非洲媒体在跟风渲染。追踪非洲国家媒体对命运共同体话语的传播情况及其态度立场,便尤为紧迫和重要。然而,目前相关研究尚极其匮乏。

评价理论是20世纪90年代初,James R. Martin等学者在系统功能语言学(Halliday & Matthiessen, 2004;胡壮麟等,2017)内部发展起来的人际元功能拓展框架。该理论对评价性语义资源进行了全面、系统而精密的分类,包括“态度”“介入”和“极差”三大子系统,如图1所示。其中“态度”为中心子系统,根据被评价对象是情感、行为还是事物,进一步划分为“情感”“判断”和“鉴赏”三个范畴。每一个“态度”范畴在评价极性上,有积极和消极之分;在实现方式上有显性和隐性之分,以“韵”(prosody)的方式彼此呼应,相互晕染。介入系统关系到评价者采取强势还是温和的姿态,就态度意义与潜在的分歧立场进行协商。根据是否留出协商空间,划分为“众声”和“单声”,进而又根据留出协商空间的大与小,将“众声”进一步划分为“打开对话”和“关闭对话”。“极差”则主要涉及评价意义的强弱程度。上述各评价范畴均可做进一步精密划分,篇幅所限,不再赘述(详见Martin, 2000; Martin &Rose, 2003; Martin & White, 2005)。

图1 评价理论概观(Martin & White, 2005: 38)

近30年来,评价理论已广泛应用于媒体语篇(例如,Bednarek, 2006;唐丽萍,2016)、政治语篇(例如,Li & Zhu, 2020;李战子、胡明霞,2016)等多种语类的话语分析。Bednarek(2006: 32)认为,评价理论为评价性语言分析提供了“最为系统、细致而详尽的框架”。Thompson(2014: 48)认为,该理论是分析态度立场的“最为成熟的框架”。鉴于该理论对语言评价功能强大的描述能力和阐释能力,本文择其为分析框架,以期展示语言学理论和方法在研究我国重大现实意义课题中的独特优势。

3. 语料收集与关注度分析

尼日利亚是现非洲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非洲最大的经济体。本文选择聚焦于尼日利亚,正是由于其区域重要性和中尼关系2的重要性。笔者借助LexisNexis数据库,以尼英文报刊为语料来源,以“命运共同体”各种可能的英文译法“community with/of(a)shared/common future/destiny”为检索词,收集截至2019年12月31日之前至少1次提及该理念的文章,共获得语料81篇,总计71022词次。语料包括新闻报道、署名文章、社论、演讲文稿、访谈实录五类文章,分布在9家英文报刊(如表1所示)。其中,除了《投资非洲》为商业杂志之外,其他8家媒体均为地方性或全国性日报。这些媒体主要面向政治、商业精英和受教育人群,对于设定政治议程,主导外交舆论具有影响力。

表1 语料来源分布

(续表)

经分析,尼媒对于命运共同体话语的关注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2015年至2017年处于起步阶段,2018年进入报道高峰,2019年渐趋平稳向上,如图2所示。

图2 关注度分布情况

根据本研究语料,起步阶段的三年间仅有4篇文章提及命运共同体理念。关注的起点可溯至2015年5月4日,《投资非洲》报道中国工商银行与赤道几内亚签署投资协议,其中援引习近平主席“中非从来都是命运共同体”的论断。2016年7月29日,《每日信报》报道首届亚非青年联欢节在京举行,其中提及李源潮副主席勉励亚非青年培养命运共同体意识,为构建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而努力。该理念进入尼媒视野,主要源自对我国国家领导人有关中非关系主张的关注。2017年报道量仍然很少,仅有2篇,但显现出一些可喜的迹象。一是开始有友华人士撰文提及该概念。4月26日,尼智库“中国研究中心”主任查尔斯·奥努奈居(Charles Onunaiju)在《太阳报》发表文章,讨论“一带一路”倡仪与中非合作,其中提及“一带一路”倡仪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目的是构建命运共同体。另一个可喜的迹象是,尼媒开始更加有意识地关注该理念。11月29日,《太阳报》报道第三届中非政党理论研讨会在京举行。在这则不到200词的消息中,三次提及该理念:第一次是提及该研讨会的主题是探讨中非政党在构建中非命运共同体中的责任和使命;第二次是提及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宋涛在开幕式上,对十九大报告中包括该理念在内的新思想和新方略进行宣介;第三次是转述宋涛表达中共愿与非洲政党保持密切联系,携手共建中非命运共同的庄严承诺。这说明,尼媒进一步认识到该理念的重要性,应该是由于其关注到中共十九大把该理念提升至国家基本方略之一的高度,从而对此后中国举办主场多边外交而积极宣介该理念的努力予以密切关注。

2018年,特别是在第三季度,达至报道高峰(总计40篇)。这主要是由于9月3日至4日,中国成功举办了以“合作共赢、携手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为主题的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如图2所示,所有9家媒体都参与了报道。它们聚焦中国对非政策,特别是提供600亿美元配套资金、农业援助项目、尼总统峰会之行及其收获以及各国政要言论等进行了密集报道。此外,尼专家学者(TS , 1/7; TN , 1/9; TN , 3/13; TS , 3/15; TS , 3/28; TS , 5/15; TS , 8/29)和驻尼大使周平剑(DT , 7/21; DT , 8/25)围绕中非合作论坛、“一带一路”倡议、中尼/非合作等议题,发表了一系列署名文章。《太阳报》(9/13)和《国民报》(9/14)还在峰会召开之后,分别刊发了社论。总体来看,媒体参与广度和报道数量大幅增加,主要是由于受到北京峰会这一媒介事件的成功驱动。

2019年,报道总量降至27篇,媒体来源降至6家。关注度较上一年有所回落,但总体呈平稳向上的趋势:各季度发文量均在5篇以上,第四季度达至10篇。新闻议题主要包括中国对尼承诺援助( PMN , 9/26; TNC , 9/27)、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 T S , 4/29)、首届中非和平安全论坛( VA , 7/22)、中国国庆阅兵(PMN, 10/1; DT, 10/12)等。尼专家学者继续围绕“一带一路”和中尼/非关系,积极发表署名文章(TS, 4/29; TS, 5/9; DT, 9/5; TS, 10/9;TN , 10/11; V, 10/16)。周平剑大使就一个中国原则( TN , 1/5; TS , 1/6; DT , 1/12)和新中国70年成就和经验以及中尼关系积极撰文( DT , 10/5),并接受《每日信报》专访(10/5)。总体来看,命运共同体理念在尼媒中已经获得一定关注度,并呈平稳向上之势,但是,对于该理念仍然缺少深度的阐释和回应,不少文章仅是简单提及。

4. 评价立场分析

本文接下来基于评价理论,对尼英文报刊3表征命运共同体理念以及中尼/非合作的评价语义资源开展细致、深入的分析。

4.1 积极评价

总体来看,尼媒对于命运共同体理念和中非合作予以高度赞赏,集中体现在三重评价意义。

一是基于“情感”范畴,特别是“满意”和“愉快”子范畴,以无可置疑的“单声”姿态介入,明确而坚定地表达各方积极正面的情感。例如,国际组织(the UN Secretary)、非洲国家元首(President Cyril Ramaphosa of South Africa, Burkina Faso President, President Weah)、尼日利亚总统(President Buhari)、官员(Nigeria's Minister of State for Foreign Affairs Zubairu Dada, Edo State governor Obaseki, the Nigerian CAS, Air Marshal Abubakar)、智库专家(the Centre for China Studies, Charles Onunaiju, Sheriff Ghali Ibrahim)等,对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和中非合作论坛分享其巨大发展成就(its commitment to sharing its success, remarkable development),对尼/非提供资金、技术等各种支持(signed 13 deals worth $ 10bn, investment, infrastructure projects, technical assistance, Modular Refinery project, all their support, Abuja rail mass transit project, continuous support),提供人道主义援助(humanitarian assistance)、军事援助(military assistance)和农业援助(agriculture assistance),以及为尼/非经贸(economic relations, trade, bilateral trade cooperation)创造便利的、可持续的发展机遇(creating the enabling and sustainable economic development, economic recovery, boost trade in Africa, massive boost, quantum leap, grown tremendously, reach greater heights, give practical effect, provide an avenue),表达欣喜(excited, enjoy, very happy, cheering news, good news, profoundly good news)和感激(hailed, comment, commends, appreciates, deeply appreciates, reiterated the appreciation, send our gratitude, thankful, thankfully)。

二是从“鉴赏”范畴,特别是“价值”子范畴,赞扬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创新性、科学性和世界意义。这集中体现在尼专家学者所撰写的署名文章(例如, TS , 2018/1/7; TS , 2019/5/9)。从介入方式上,呈现三个特点:一是通过名词所有格等方式(President Xi's advocate, China's bold vision, China-championed notion, China-driven framework, China's dutiful commitment, at the behest of the Chinese leadership),强调这是源自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为核心的领导集体提出的“倡议”“理念”和“远大愿景”,是中国对世界“尽职担当的承诺”;二是通过“否定”介入,在承认存在质疑之声的同时,以强势姿态将其断然否弃:这“并非”(was not, not, is not, without)“草率、轻易”(not lightly arrived, a happenstance)的“空洞的政治辞令”(largely vacuous rhetoric of any political gathering),“并非”要“破坏或损害国际关系的核心价值”(disrupting or harming the core value of the international system);三是通过“单声”(is, has already)或“关闭对话”(would certainly, therefore)姿态介入,明确而坚定地赞扬这是源自“重要历史关头”(a key historic juncture)“对中国和国际现实严密、科学的审问”(thorough and scientific interrogation of China's and international realities),“科学”(scientific response)地解决“人类共同利益和主权国家行为体之间日益突出矛盾”(vexed contradictions of the accelerating convergence of human interests across national borders and the iron-clad national sovereignty by State actors, harness the contemporary convergence of human shared aspirations across state boundaries)的“敏锐的理论探索和创新”(acute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and innovations),而且已经通过中非合作论坛和“一带一路”倡议进入从理念到行动、从规划到实施的关键阶段(has already been outlined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of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has entered the crucial stage of execution and implementation),并盛赞这两大机制提供了“对话协商”(dialogue and consultation)、“互利双赢”(mutual benefits and win-win cooperation)的“有意义的平台和机制”(meaningful platform and mechanism),是在以“实实在在”的“合作”“成果”造福中非人民(tangible and practical outcomes, tangible benefits to the two peoples, tangible improvement, tangible results, tangible cooperation)。

三是从“评判”范畴,特别是“坚毅”子范畴,宣示共同构建命运共同体的信心与决心,如例(1)所示。

(1)a. It is important that current and future development cooperation contributes to peace, security and to building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VA , 2018/9/3)

b. Ramaphosa concluded his speech by saying that FOCAC's mission extends beyond China and Africa, because “together we are working to build a community of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PMN, 2018/9/3)

例(1)a为《投资非洲》所刊发的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Guterres)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致辞全文的节选。古特雷斯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和平”和“安全”并置,作为世界“当前和未来发展合作”的终极目标。“It is important that”作为“意态化”(modulation)的情态隐喻式(Halliday & Matthiessen, 2004: 618),其言语功能在于号召各国行动起来共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自2017年2月10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写入联合国社会发展委员会“非洲发展新伙伴关系的社会层面决议”以来,已多次写入联合国决议。这是中国外交理念影响力得到历史性提升的生动写照。古特雷斯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的致辞,再次说明实现共赢共享的中国方案符合世界人民追求和平发展的共同利益。

例(1)b为《下午新闻》报道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在北京峰会发表致辞所刊发消息的节选。拉马福萨在致辞结尾,从“价值”范畴,将中非合作论坛的使命升华为“已超越中非之间的合作”,并以“辩护”(because)姿态介入,从“坚毅”范畴予以肯定,坚定而有力地宣示“我们是在一起努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拉马福萨使用第一人称复数主格“we”以及副词“together”,强调中非是命运休戚与共的“内群体”(in-group)。而从这篇报道的标题(China not practicing “colonialism” in Africa President Ramaphosa)来看,那些无端指责中国“在非洲搞‘殖民主义’”的“言说者”便是与“我们”对立的“外群体”(out-group)。尽管在报道内容中,拉马福萨并未明确提及是“谁”在无端指责中国,而是将其模糊化为“诋毁我们的人”(our detractors),并且通过名物化(nominalization, Halliday & Matthiessen, 2004: 656–657)隐喻式(allegations, view),令“诋毁者”内隐其中,但是他对其义正词严予以驳斥的态度是明确而坚定的(dismissed allegations, refutes the view)。那么,无论是论坛峰会的现场听众还是《下午新闻》的读者受众,应该都能够心照不宣地思而得知,是美西方国家无端指责中国在非洲搞“殖民主义”,是与中非利益相悖的“外群体”。

4.2 消极评价

在本研究语料中,没有发现对关于“命运共同体”理念本身的消极评价,但是存在少量攻击或质疑中非关系的话语,主要通过“心理”或“言语”过程投射。总体来看,主要存在两重评价意义:一是从“安全感”范畴,表达疑惧与担心(worry, worried, worrying, raising alarms, raising concerns, growing concern, sovereignty concerns, more concerned, fear, rouse fears, caution, doubt, scary-looking, poses significant threat, threaten, apprehension);二是从“正当性”范畴,攻击中国搞“新殖民主义”(colonization, domination of the continent,“China's neo-colonialist intentions” “colonialism”, new colonialism),是“掠夺性做法”(“predatory practices” “predatory action”, dumping ground, have “stringent”economic conditions, put recipient countries at a disadvantage, its continuous infiltration of the African market),令非洲国家陷入“债务陷阱”(mounting debt, “debt burden”, overreliance on Chinese financing, Chinese lending tied to global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debt risk, debt load)。

从评价源的表征来看,一是明确负面言论来自美国政府及其官员(Washington, U.S Secretary of State, Rex Tillerson, U.S National Security Adviser, Mr. John Bolton, a former U.S deputy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human rights, American politicians, 16 American Senators)、学者(Lina Benabdallah, an assistant professor of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 at Wake Forest University, China Africa Research Initiative at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媒体( Voice of America(VOA), The New York Times)或是其他西方国家(Western critics, Luke Patey, a senior researcher at the Danish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Studies);二是通过名物化模糊评价源,但从上下文可推知攻击言论来自美西方国家(skepticism, doubts and outright misrepresentation, outlandish innuendoes, concerns and curiosity, some forces around the world, allegations, our detractors);三是通过名物化模糊评价源,但从上下文可推知包括来自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的批评质疑之声(criticisms, attacks by critics, experts, concerns, the entire world)。

当评价源为前两种表征方式时,文章多针对美西方国家无端抹黑中国的言论,予以严词驳斥。这从例(1b)拉马福萨的批驳中,已可见一斑。再如例(2)所示:

(2)a. Before his departure on his current five-nation African tour, U.S Secretary of State, Mr. Rex Tillerson delivered a lecture at George Mason University, Virginia on the outline of the vision and issues of Africa-U.S cooperation. Among many other issues, he grudgingly admitted that “Chinese investment does have the potential to address Africa's infrastructure gap” but added a curious caveat that “its(China)approach has led to mounting debt and few, if any jobs in most countries”.

b. Not only does this fly in the face of reality, it leaves one wondering if Tillerson was adequately or properly briefed on issues of China-Africa cooperation.

c. Last year, in June 2017, a prestigious U.S-based global management consulting firm, Mckinsey and Co issued a report of its elaborate filed research on China/Africa with a title of Dance of the Lion and dragons: How are Africa and China emerging, and how will the partnership evolve? On page 40 of the highly rated report, it observed that “a walk through China factory or construction site almost anywhere in Africa will confirm what our research finds,” that “Chinese enterprises overwhelming employ local workers. At the more than 1000 companies we surveyed, 89 percent employees were African, adding up to more than 300000 jobs for African workers. Scaled up across the more than 10000 Chinese firms in Africa, these numbers suggest that Chinese-owned business employ several million Africans.”( TN , 2018/3/3)

例(2)为《国民报》刊发的题为“美、中、非:蒂勒森之行”署名文章的前三段。作者为“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奥努奈居。2018年3月,美国时任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访问尼日利亚等非洲五国,行前在乔治·梅森大学就美非关系新框架发表演讲4。其中有一段话从“正当性”和“安全感”范畴,对中非合作肆意抹黑。例(2)a很好地说明了奥努奈居如何运用“再语境化”(recontextualization, Wodak & Meyer, 2016: 27-32)策略批驳其谬论。蒂勒森演讲中提到:“Chinese investment does have the potential to address Africa's infrastructure gap, but its approach has led to mounting debt and few, if any, jobs in most countries”。其用意在于通过“意料之外”(but)介入,将所提及的中国对非投资的“价值”彻底否弃,而最终否定中国在非投资的“正当性”。奥努奈居通过添加负载情感意义的投射动词词组“grudgingly admitted”,一方面强调“中国投资确实具有解决非洲基础设施差距的潜力”,这是连美国政府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一方面揭露美国对中非合作嫉妒衔恨的阴暗心理。而通过添加引述小句“but added a curious caveat that”,则一针见血地指出,蒂勒森所谓“在多数非洲国家,中国做法增加了债务负担,却没提供多少就业机会”的警告,恰恰暴露了美国眼红中非合作的恐惧心理。而且,奥努奈居将蒂勒森原话中的“but”有意省掉,以示拒绝接受其关于中国的负面言论,同时巧妙地在其拆分之后的两句引语之间添加“but”,从而创造了新的“意料之外”的话语效果:蒂勒森明知中国投资对非发展建设至关重要,居然还警告非洲国家对中国投资保持警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but, curious)。接下来在第二段例(2)b,奥努奈居充分利用“评判”资源,从“诚实”范畴,谴责蒂勒森罔顾事实(fly in the face of reality),从“能力”(adequately)和“正当”(properly)范畴,质疑谴责蒂勒森未能充分或正确地了解中非合作的事实。随后在第三段例(2)c,奥努奈居引用来自“美国的”(U.S -based)、“久负盛名”(prestigious)的麦肯锡公司的研究报告,以权威(highly rated report)、翔实(elaborate filed research)的数据,对蒂勒森的抹黑言论予以批驳。根据该报告:通过走访中国在非洲的工厂或工地,几乎都可以证实“中国企业雇用的绝大多数都是当地工人。在我们所调查的1000多家公司中,89%的员工是非洲人,总共为30多万非洲工人提供了就业岗位。在非洲有超过1万家中国公司,这些数字表明中国企业雇用了数百万非洲人”。麦肯锡公司位于美国,为政府和企业高层提供专业咨询服务,在世界上享有“顾问界高盛”之称,奥努奈居引用其数据驳斥蒂勒森的谬论,无疑是强有力的。

当评价源为第三种表征方式时,字里行间便会流露出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对于中国对非政策和实践的疑虑与警惕。其评价策略十分微妙复杂,如例(3)所示:

(3) Our relations with the Chinese must be on equal terms as well as a win-win situation for all the parties. While it is good to be part of the Chinese One Belt, One Road Initiative, we must ensure that the belt and the road actually pass through our territory in such a way that we should benefit maximally. The government should also resist the temptation to make Nigeria a dumping ground for all manner of Chinese products. The government's main focus should be how to industrialise the country. We should aim at manufacturing some of the goods we need. The excessive reliance on imported goods is stifling the economy and slowing our pace to industrialisation. In spite of criticisms, the Afro-Sino relations should be deepened and sustained. (TS , 2018/9/13)

例(3)为《太阳报》以“布哈里中国之行”为题所刊发社论的结尾部分。社论作为代表报纸编委会集体就当前重大问题所发表的评论,具有舆论风向标的作用。整体来看,文章洋溢着对布哈里总统北京峰会之行签下100亿美元大单以及加强尼中合作(consolidated the Nigeria/China cooperation, benefited from its partnership with China)的“喜悦”(cheering news)与“满意”(commend)之情。但是在文章结尾处所流露的负面情绪,应予以关注。应该说,对中国负面评价的表达是极尽委婉的。首先,总体呈现一种“积极^消极^积极”的三明治式评价模式:消极评价被夹裹于对尼加入“一带一路”意义的肯定(good)和对深化和保持中非关系的肯定性呼吁(should be deepened and sustained)之间。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弱化对中国疑虑情绪的效果。其次,具体到位于中间夹心层的负面评价,通过使用名物化(temptation, criticisms),令“使尼日利亚成为中国产品倾销市场”的“诱使者”以及“受批评者”,均在文字表面隐而不显。当然,读者可能会自行推知所指是“中国”。但是,这与明确剑指中国的批评毕竟是有区别的。显然,该社论在小心翼翼地拿捏涉华言论中的负面评价,这反映出尼媒对于与中国合作的渴望与高度重视。但是,亦应看到,这段话通过密集使用第一人称复数代词(our relations, we must, our territory, we should, we should, we need, our pace),无形中将包括该家媒体及其读者在内的所有尼日利亚人构建为具有共同利益的“内群体”,而强调“中国人”(the Chinese)是“外群体”,从而将防备、排斥的负面态度内隐其中。而且,这段话通过大量使用中高值情态动词(must ensure, should benefit, should also resist, should be, should aim, should be)实现“提议”(proposal)言语功能(Halliday & Matthiessen, 2004: 111),强力号召尼日利亚人(we)和政府(the government)一道采取行动,确保其在对华交往中“利益最大化”(benefit maximally)。

5. 结论

研究发现,尼日利亚英文报刊对于命运共同体话语的传播,大致分为三个阶段:2015年至2017年处于起步阶段,2018年进入报道高峰,2019年渐趋平稳向上。相关报道主要集中在政治和经济议题:中非关系、对非投资援助、中非合作论坛和“一带一路”。评价立场总体非常积极:对中非合作充满欣喜和感激之情,对理念的创新性、科学性及其世界意义高度赞赏,对共同推动构建命运共同体充满信心与决心,对美西方国家无端抹黑中非合作严词驳斥。但是,尼媒对中尼/非关系的疑虑不时有所流露。总体上,尼媒运用各种评价策略,积极建构和传播了中国负责任大国形象。

命运共同体话语在尼传播已经获得一定关注度,并呈平稳向上之势。这主要得益于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我国国家领导人、官员、驻外使节积极借助国内外重要场合和国际媒体予以宣介阐释;二是我国积极开展以命运共同体理念为主题的主场外交,设定媒介议程;三是尼知华友华人士在当地媒体积极撰文发声。但是,亦应看到,尼媒对于命运共同体理念及其话语的传播尚主要停留在政府官员和专家智库等精英阶层,今后仍需着力进一步激发其阐释和回应的深度,并着力贴近当地普通民众,讲好传播命运共同体话语的中国故事。

关于中尼/非合作,既要看到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对与中国合作的渴望与期盼,又要看到其不同程度的具有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政策逻辑。特别是在美西方国家无端抹黑、离间中非关系的蛊惑下,这种不合逻辑、不切实际的过高期待,以及由于自身与中国实力悬殊而担心于己不利的敏感脆弱的心理,都有可能被放大甚至被利用。但是,只要在合作共赢的道路上,秉持义利相兼、以义为先的正确义利观,中尼/非命运共同体就一定能够在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进程中,发挥好示范引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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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PPRAISAL Analysis of Discursiv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in the Nigerian English-language Press

Abstract: This article aims to explore the evaluative positioning in the discursiv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in the Nigerian English-language press by drawing on APPRAISAL theory. It is found that its dissemination has seen three stages of media attention: early stage from 2015 to 2017, peak in 2018, and stable upward trend from 2019 onwards. It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salience of political and economic issues, particularly on China-Africa relations, China's aid and investment to Africa, Forum on China-Africa Cooperation, and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The Nigerian media's profile of evaluative positioning is very positive, which is specifically represented by its expression of happiness and gratitude to China for the beneficial and tangible China-Nigeria/Africa cooperation, its appreciation of the innovativeness, scientificness and global significance of the concept, its confidence and determination in jointly building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and its refutation of the US and other Western countries' ill-grounded allegations against China on its cooperation with Africa. However, the doubts and misgivings about China-Nigeria/Africa cooperation are still present in the Nigerian media. Accordingly this article sheds some light on promoting the dissemination of the discourse of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in Nigeria/Africa and understanding China-Nigeria/Africa cooperation in the New Era.

Keywords: the discourse of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Nigerian English-language press, evaluative positioning, APPRAISAL theory

1 唐丽萍,浙江师范大学教授、“双龙学者”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批评话语研究、系统功能语言学、语料库语言学。Email: tangtlp@zjnu.cn。通信地址:321004 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br>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号:19BYY065)的阶段性成果。

2 关于中尼关系,详见中国驻尼大使馆网站(http://ng.china-embassy.org/zngx/, 2021-9-16检索)。

3 鉴于本节分析重点在于通过尼媒观察尼日利亚对命运共同体话语的评价立场,语料不包括中国国家领导人、官员、驻外使节发表的署名文章、演讲全文和访谈实录。

4 蒂勒森演讲全文见https://sn.usembassy.gov/secretary-state-rex-w-tillerson-remarks-george-mason-university-march-6-2018/(2021-5-1检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