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靛蓝心跳

修复室青瓷盏里的金箔片突然颤动起来。

林疏桐戴着单眼放大镜，鎏金镊子悬在半空。三月春雨渗进百年老宅的窗棂，那封1941年的航空信正在白炽灯下泛起涟漪，信纸边缘的炮火灼痕竟渗出细密水珠。

这是她第二次在旧物上看见眼泪。

当她隔着蚕丝手套抚过泛黄落款「云笙 1941.12.8于香港」，浓重的靛蓝色突然吞没视野。黑胶唱片断续的《何日君再来》里，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剪影正在往行李箱塞书册，琉璃台灯照见泪痕斑驳的结婚证——男方照片被火烧去半边。

「林小姐？」古籍书店老板的呼唤刺破幻境。

慌乱起身时碰翻金缮用的生漆罐，却在即将摔倒的瞬间被扶住。陌生手掌的温度透过羊毛衫渗进来，像冬夜突然闯进一束阳光，视网膜神经猛地抽痛。

原本灰白的世界正在发生核爆。

靛青雨丝突然镀上金边，博古架乾隆年的霁蓝釉胆瓶迸出孔雀尾羽的光泽，就连自己泼洒的生漆都在地板蜿蜒成银河。林疏桐颤抖着摘下工作时必戴的墨镜，看见男人白大褂襟口露出的怀表链正在发光。

「您的瞳孔在收缩。」低沉的嗓音带着电子仪器般的精密感，「我是陆怀瑾，需要送您去医...」

话音戛然而止。

男人突然扣住她试图遮挡眼睛的手腕，医用橡胶手套擦过胎记。林疏桐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那些随触碰涌来的记忆碎片如流星砸落：

深夜实验室跳动的中微子数据图、泛黄的星轨手稿、无名指残留的幻痛、还有漫天大雪里孤零零的墓碑...

「陆教授！」走廊传来助理急呼，「佘山站的观测数据异常，七号频段出现和2018年麒麟座流星雨同样的波动！」

陆怀瑾猛然松手，林疏桐的世界重归灰蓝。但男人转身时卷起的衣角，却残留着一抹鎏金残影，像彗星划过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