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腐烂标本（1）

第一手术间：23:47

在第一手术间昏暗而压抑的氛围中，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紧张而又诡异的时刻。林深全神贯注地守在手术台前，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口罩边缘。他手中紧握着第七支肾上腺素，毫不犹豫地扎入患者颈动脉。就在药物注入的瞬间，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如同鬼魅般缥缈，介于蝉翼微微震颤与玻璃悄然龟裂之间，幽幽地从诊室东墙的标本架传来。

林深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里，只见三十二支枯萎的百合插在墨绿色培养液里，仿佛一群垂暮的幽灵。花瓣边缘卷曲成焦褐色，恰似被文火细细炙烤过的病历纸，每一片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与诡异。每完成一台手术，他都会在玻璃瓶中投入新的百合，这些逐渐腐败的花朵，不仅仅是他丈量时间流逝的独特标尺，更像是某种自我惩戒的倒计时，时刻提醒着他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

手术台上的男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犹如遭受电击一般。他那只机械义眼在无影灯下爆出幽蓝的火花，瞬间照亮了整个手术区域，却也为这空间增添了几分惊悚。林深迅速反应，眼疾手快地用止血钳夹住迸裂的合成血管。然而，人造血混着冷却液如喷泉般喷溅而出，溅落在防护面罩上，顺着防雾涂层蜿蜒流淌，形成如毛细血管般错综复杂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手术背后的离奇与危险。

这个自称“秃鹫”的黑帮头目被送来时，情况极其危急。腹腔深深地嵌着三枚军用级EMP弹片，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原生脏器早已被震得碳化成焦黑的碎渣，散落在腹腔内，一片狼藉。

“换成黑市最新的K - 77型机械肾。”男人在麻醉渐渐失效的间隙，猛地咬碎后槽牙的毒囊，浓烈的毒素瞬间在体内蔓延，他的瞳孔因剧痛急剧缩成针尖大小，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与狠厉，“要是让我闻到仿生材料的塑料味......”

林深心中涌起一阵厌恶，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强压下情绪。他猛地将沾血的咬骨钳擦着男人的耳廓狠狠钉进手术台，金属撞击的震颤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久久回荡，仿佛是对男人嚣张气焰的一种回击。林深迅速扯开他溃烂的作战服前襟，心脏上方三厘米处，一道由疤痕组成的熟悉编码映入眼帘：NT - 7 - 0923。这道暗红色的烙印，瞬间让他的思绪回到了那间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实验室，想起那些泡在透明液体中的胚胎，它们的脐带上都挂着同样的金属铭牌，宛如屠宰场里等待标价出售的肉品标签，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与残酷。

就在这时，消毒灯毫无预兆地开始高频闪烁，强烈的蓝光在手术间内疯狂跳动，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调。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林深手套上的血痕竟显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纹理。本应是随机飞溅形成的斑痕，此刻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精心编排，构成了一个模糊的基因双螺旋图案。林深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凑近观察，刹那间，一股腐烂百合特有的甜腥味猛地涌入他的鼻腔，那味道浓烈得如同无数蛆虫顺着嗅神经疯狂爬进他的脑髓，肆意啃噬着某个被他深埋心底的记忆封印，让他的大脑一阵刺痛。

紧接着，警报器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林深猛地转头看向辐射计数器，只见红色数字正在疯狂跳动：217毫西弗、346毫西弗、502毫西弗......这个数值急剧攀升，已然足以让正常人在两小时内全身溶血，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林深心中一紧，立刻冲向墙角，扯开通风管滤网。然而，滤网后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几缕蓝色菌丝在合金网格上缓缓蠕动，它们如同具有生命的神经突触，正有节奏地将某种散发着荧光的物质源源不断地泵入诊所的空气循环系统，仿佛在执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邪恶计划。

林深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手术上。当手术刀划开患者肋下的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刀尖传来一种诡异的阻尼感，仿佛切开的不是人体组织，而是某种柔软却坚韧的异物。本该是钛合金骨架的位置，此刻竟布满了葡萄状的肉色增生组织，这些组织如同一个个怪异的肿瘤，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神经接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吞食着机械肾脏的冷却管，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林深心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从囊肿中剥离出的芯片，当看到蚀刻其上的蛇形纹路时，他的太阳穴猛地一阵抽搐——那分明是三年前就该被销毁的NT - 7项目标志，这个早已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标志，此刻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就在这时，诊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捂住了光明。在备用电源启动前的三秒间隙里，整个手术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林深急促的呼吸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紧接着，一阵培养瓶接连爆裂的声响打破了寂静，如同鞭炮般在黑暗中炸响。腐败的百合汁液顺着墙面汩汩淌下，在应急灯散发的幽幽绿光中，逐渐形成枝状荧光纹路——仔细看去，这分明是人脑冠状切面的神经丛图案，而每个突触末端都齐刷刷地指向标本架第三层的空白位置，仿佛在指引着他去探寻某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当照明终于恢复时，手术台上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束缚带，那个本该昏迷的男人竟凭空消失了。林深心中一凛，警觉地环顾四周，只见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标本架前，他的指尖沾着发光的百合花粉，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男人缓缓转过头，他的声带振动频率异常，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声的叠加，冰冷而又诡异：“E - 17向你问好。”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继续说道，“标本室第三个培养瓶，记得去看。”

话音未落，防爆门轰然闭合，强烈的余震让地面微微颤抖。林深只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蓝色菌丝正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从地砖缝隙中疯狂涌出，迅速缠绕上手术器械，仿佛要将它们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被菌丝覆盖的器械表面，正缓缓浮现出焚烧实验室记录时的焦痕字迹：

项目终止第7日

存活胚胎：0

记忆清洗进度：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