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马·若彤·青书
手背似有阵阵暖意，殷若彤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睛的瞬间猛然清醒过来。有些自责的撑起身子，她昨夜竟然失了警惕，睡的那般深沉，不该不该，实在不该。
“呵，若是父皇在世，估计又要斥责了吧？”
殷若彤下意识的想要找镜子看看是不是出了黑眼圈，可转头间就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由青翠绿竹制作的床榻，简陋却素雅的梳妆台，她之前所有的头饰都被解下并贴心的按一排放置在梳妆台上。那约有半人高光滑透亮的镜面，似乎比宫里的镜子还要清晰。
短暂的疑惑让她沉默片刻，缓缓下了床，推门行走，也终于能够在阳光照耀下看清周围环境。
这像是一个纯竹木结构的建筑，有院有厅有房间，目视敞亮，两层配置，布置颇为素雅。不同于皇宫奢华，却给人一种舒适感。
咕咕咕咯咯咯咯……
一阵阵她从未听过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殷若彤好奇的挪步过去，踩在竹制地板上却没有料想中的吱呀声，便见战青书正身处几只鸡鸭中心，那些鸡鸭被养的肥美，看起来一个个精神极了。古怪的是还有一只鸡身上穿了莫名其妙的裤子，那裤子由两条细绳绕过头顶又绑在了那只鸡的后背。
殷若彤古怪的情绪从心里一闪而过，然后便将视线放在了战青书的身上。她挥手将杂粮轻洒，脸上带着和熙温柔的笑容，这笑容她在幼时见过，比殷若彤在宫中所见所有人的笑容都要来的真诚。
“青书！”
殷若彤轻声呼唤，小心翼翼的，生怕这场莫名其妙的梦醒了。
战青书抬头看着她，笑容和阳光一样泛着暖晕，“殿下醒了，先歇一歇，我去给殿下煮点粥。”
殷若彤愣愣傻傻的，可很快就又回神，“你……煮粥？你以前不是……”她记得战青书十分讨厌油烟的味道，以前在宫中的时候距离御膳房尚有几条石廊的距离就不愿意再靠近了，偏偏那时候她又馋的紧，每每想起那纠结的可爱模样都让人忍俊不禁。
可一转眼，殷若彤就想起来……两人已经十年未见了，十年！有太多的变化了。
战青书未在意，只是挥挥手让她先等等。
殷若彤不再言语，看着战青书将挽起的衣袖放下，又将手在腰部围裙上蹭了蹭便进了厨房。
殷若彤好奇到了极点，昨天她见到对方的样子便放心的晕了过去，根本来不及交流。略一沉吟缓步跟上，眼见她熟练无比的往灶台中添柴、生火，又给早就准备好的米水盖上锅盖，甚至还提着菜刀到一边切段。
一股无比心疼的情绪自心中涌起，殷若彤终于忍不住了，“先……先别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当年……”
战青书动作微顿，似乎在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稳，“殿下，你相信我父亲会勾结敌国吗？”
殷若彤心头跳了一下，伤感的情绪不连贯了，这……这么突然吗？
“自然不信，战家一门三代忠烈，大大小小战役数百场，转战多方，烈国上下谁人不知战家的勇武与忠心！”
殷若彤开口让战青书表情好了不少，只是随后这声音就弱了下去。‘烈国上下都知道’，多可笑啊。
如今，这战家早已经成为了历史……甚至于污名还留在烈国的史书上呢！
战青书和殷若彤是从小相识，有点类似伴读书童与烈国皇子的关系，两女关系极好，虽无血缘却情同姐妹。
与殷若彤不准修炼不同，战青书的父亲是武将出身，从小就教导家传武艺，甚至连名字也是偏男性的‘青书’而非‘清淑’，俨然要教出一个女将军。
然而在两女十五岁那一年，当朝宰相告发战老将军里通外国出卖军中机密，一应人证物证俱在，战家男丁全部下狱，女眷充入教坊司。
当时朝野震荡边关不稳，军心惶惶！
朝堂上的拉扯据说持续了半年，最后战家男丁统统落得个斩首的下场，战家上下一应株连问罪发配，而战青书也同时在教坊司被上架……
当时的烈国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可万万没想到……
那一夜，当朝宰相满门被毒杀，整个京都的府衙精锐尽出都被吸引了过去，而恰在此时，教坊司燃起了一场大火，烈火中无数人被烧成了焦炭。
事后礼部官员上报此火为天灾，所有教坊司的罪女都被烧死了，至此，烈国开国以来最大的悬案深深的在史书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殷若彤猛感背脊发寒，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战青书，“所以当初那场大火……”
“我放的，怎么样？”
青年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殷若彤回身只见对方斜倚在门框上，表情冷淡。
战青书笑着来到两人之间，对殷若彤笑道：“这是我的夫君，战马，叫他小马就行。”
“你撒谎！”
殷若彤斩钉截铁的判断，很不礼貌，但就跟刚刚不信战家会叛国一样果断。
战青书愣了一下，还未解释便听那青年哼道：“我们在一块儿都生活十年了，是不是夫妻轮得到你这个妖怪反对？”
“你敢说本宫是妖怪？本宫……本宫……我……”
殷若彤快气成河豚了，战青书忙好笑安抚，然后将青年推出去。
殷若彤气哼哼的拉着战青书的手，“他到底是谁啊，你别用什么夫君的说法敷衍我。你当年的天赋可是七彩鳞！如果真跟他是夫妻关系，那他的天赋至少会提升到四彩鳞或者五彩鳞的程度，绝不可能仍然是个灰石！”
在这个世界，男女欢好是非常严肃的一件大事，因为每个人都有的伴生鳞是会因为欢好行为而进行融合的。而这种融合又会因为欢好结束而重新分裂回归到各自身体之中，届时双方的天赋将会平均。
也就是说，天赋好的人被拉低天赋，天赋差的人被提升天赋！
当年战青书被毛针封了真气送进教坊司，由于其本身七彩鳞的超绝天赋配上绝美面容，甫一进入就成了教坊司的花魁。按照计划，战青书在经过半年的‘培训’之后会被上架拍卖，她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某位贵人包下，等以后有机会请恩脱了贱籍离开教坊司。
而最坏的结局便是被拍下初夜用来提升某些人的天赋，接着如此反复，随着她天赋的一次次下降，卖出的价钱也会一次次下降，进她闺房的男人也会从达官贵人变为贩夫走卒，而当她最后成为一个灰石后，便是乞丐有了钱也能有机会在她身上发泄兽欲。
当然，战青书的这张脸同样很值钱，大概率还是会被某些人包养起来，可那些同样被充入教坊司的战家女眷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听闻她的话，战青书此时的脸上多了一些幽怨，但随之继续笑道：“殿下应该饿了吧，先垫垫肚子，其他的事情，等吃饱了再说。只是陋室粗鄙，没有什么山珍海味，要委屈殿下了。”
咕咕……最怕气氛突然的安静……
殷若彤揉了揉不争气的肚子。
战青书别过头去忍笑，然后将她也推出门，转身继续做饭。
殷若彤强行逼迫自己不尴尬，她盯着小马同时迈步坐在了餐桌一边，跟其相对。
小马当然感受到了殷若彤那复杂的眼神，他只是拿着筷子埋头对一块儿豆腐使劲，点点豆腐花翻飞间，仅仅几秒钟时间，那豆腐竟然就被雕成了人形！
殷若彤有些惊讶，但只觉这是小道也没多看，“所以说昨夜是青书让你去救我的？”
小马动作未停，“不是‘让’，是‘求’！”
殷若彤被气笑了，“就凭你是这绿洲的主人？哼，凭青书当年的实力，想要从那些人手中救下本宫也是绰绰有余，还会求你？哪怕你是青书的恩人，可本宫相信，她绝不会因为你不同意就对本宫放任不管，你也不过是顺势送个人情而已。”
小马依旧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不愧是皇室出来的人，哪怕没有实际操作过惠及万民的民生措施，也还是这么懂得人情世故啊！”
殷若彤自然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嘲讽味道，只是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嘲讽的，“你承认了？”
“承认，干嘛不承认呢，反正我不同意她也还是会去救你的。这整个绿洲都是我为她建的，她愿意收留你在这住多久都行。”
殷若彤闻言却没有任何的得意了，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小马，半晌叹道：“对不起，本宫……我之前的语气不好，你对她很好，明明可以挟恩图报，甚至为她做了那么多，却这么多年都未曾碰过她。”
小马停下了动作，有些意外的看着对方，“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去接你过来并不是因为她的请求，而是觉得外面的那些人不该这么死，所以救他们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