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波澜

霓虹灯洒落在迈巴赫车顶上，仿佛凝结成了血痂。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从驾驶座钻了出来。

林悦踉跄着扑进他的怀里，珍珠耳钉在车轮下碎成了粉末。

“宋哥，你吓死我了！”她紧紧攥着男人的袖扣抽泣着，眼角的余光却落在高晓悠帆布鞋底的玻璃糖纸上。

尹墨轩松开林悦手腕的瞬间，西服袖口上的金线在高晓悠眼前裂开了三寸。

高晓悠弯腰去捡工牌，急诊科的红色灯光洒在她后颈的碎发上：“要打破伤风针吗？”

“装什么清高？”宋岩用皮鞋碾碎了薄荷糖纸，“小医生这么晚还缠着尹总？”他带着酒气的尾音喷在尹墨轩的肩头上。

高晓悠数着下水道格栅的缝隙，在第十二道凹槽里发现了尹墨轩的玳瑁纽扣。

尹墨轩突然握住她正在数格栅的手：“林悦，找人撞我？”

“墨轩，你误会了！”林悦拽住他另一只袖口，指甲掐进了金线的裂缝里，“宋哥是来接你的……”香奈儿的链条缠上了尹墨轩的腕表，鳄鱼皮包带扫过高晓悠的工牌绳。

高晓悠被链条勒得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到了旋转门的黄铜把手上。

玻璃门映出尹墨轩紧绷的下颌线，他甩开链条时，十二颗水晶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宋岩的皮鞋上。

“尹总护短也要讲道理。”宋岩用鞋尖拨弄着水晶珠，“这小医生刚才是故意往车轮底下钻吧？”晚香玉香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浓烈起来，林悦的眼泪精准地滴在尹墨轩开裂的袖口上。

高晓悠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金属探头还带着体温：“行车记录仪……”

“够了。”尹墨轩扯开领带，暗纹丝绸拂过她泛红的耳垂，“林悦，七年前你说怕暴雨天，让我开车绕半座城给你送姜茶。”他忽然抓起高晓悠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现在她连我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都找不到。”

林悦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宋岩脚下的水晶珠滚进了花坛，碾碎了两朵夜来香。

高晓悠掌心下的心跳震得她腕骨发麻，工牌绳缠上了尹墨轩的铂金袖扣。

急诊科的警报器突然尖叫起来，120救护车的蓝光划破了香奈儿香水织就的罗网。

“尹先生！”护士长举着CT片从旋转门里冲了出来，“3床老爷子把心电监护仪……”话音被夜风吹散时，高晓悠发现尹墨轩的拇指正摩挲着她虎口处的针眼。

林悦突然笑了起来，新涂的指甲油在警报器的红光里像未愈合的血痂：“墨轩你看，她连你的衬衫都不会熨。”高跟鞋尖挑起地上皱巴巴的糖纸，“这种廉价薄荷糖……”

高晓悠感觉尹墨轩的手指突然收紧，他开裂袖口的金线擦过她静脉上的青色血管。

救护车后门“砰”的一声弹开，担架床的滚轮声和宋岩的冷笑一起砸在水泥地上。

“尹总的口味，”宋岩踩碎了最后一颗水晶珠，“真是十年如一日地……”

夜来香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花坛里惊起了三只灰雀。

高晓悠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滑出了半截，金属管撞到尹墨轩的腕表，发出了清脆的颤音。

“急诊室最贵的药是肾上腺素。”高晓悠突然抽出听诊器，金属管在林悦高跟鞋尖晃出冷光，“不过林小姐更需要脑部CT检查。”

林悦的睫毛膏在警报器红光里晕开：“墨轩你看她……”

“她说得对。”尹墨轩捏了捏高晓悠发红的虎口，“你该查查脑子。”他指尖残留着车载香薰的雪松味，擦过高晓悠掌纹时带起细小的电流。

宋岩踹飞了脚边的碎水晶：“尹总什么时候改行当护工了？”

“从你第三次酒驾撞坏我车库门开始。”尹墨轩掏出手机扔给宋岩，“要看看行车记录仪备份吗？”屏幕蓝光映出林悦煞白的鼻尖粉。

高晓悠的工牌绳缠住旋转门铜把手。

担架床轮子碾过她的帆布鞋带，护士长举着除颤仪冲过香奈儿香水雾：“3床室颤！”

尹墨轩突然拽住她白大褂口袋：“跟我走。”

“监护仪数据线都要缠成一团乱麻了。”高晓悠掰开他的手指，急救铃在口袋里嗡嗡震动。

尹墨轩袖口金线擦过她手腕静脉，裂开的玳瑁纽扣掉进排水沟。

林悦的笑声像指甲刮过黑板：“墨轩的手表能买她十年工资呢。”

“林小姐美甲镶的是ICU监护屏碎片？”高晓悠转身时听诊器勾住鳄鱼皮包链，“这么关心医疗设备。”

警报器突然发出尖锐爆鸣。

尹墨轩手机在宋岩掌心疯狂震动，二十三条未读消息挤爆锁屏。

“墨轩哥！”实习生举着平板冲出电梯，“南非矿场的视频会议……”

尹墨轩的腕表指针卡在23:17。

他伸手想替高晓悠捋顺翘起的发尾，却被CT片锋利的边角划破指尖。

“等我。”血珠滚落在她工牌照片上。

高晓悠看着迈巴赫碾过那半颗薄荷糖。

夜来香残瓣粘在车轮纹路里，像被揉碎的急诊科心电图。

林悦的珍珠手链突然崩断，珠子跳进花坛变成蟾蜍的夜宵。

宋岩揪住她歪斜的衣领往停车场拖：“赔我水晶座垫！”

急诊科蓝光吞没最后一丝香水味。

高晓悠摸到白大褂里融化的薄荷糖，糖纸皱痕拼出尹墨轩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形状。

护士台电话炸响第十次时，她终于捏碎了黏糊糊的糖块。

听诊器金属管倒映着抢救室的红光，高晓悠突然发现糖纸上印着模糊的车标——和宋岩踹飞的水晶珠花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