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ChatGPT时代，必须重新思考英语学习方法
2022年11月30日，一个叫ChatGPT的东西横空出世，迅速“火爆了”全球互联网。仅仅两个多月，它的月活跃用户就过亿了。这种增长速度，即便是在疯狂的互联网世界，也是惊人的。上一个如此火爆的产品是海外版的抖音TikTok，它当年用了9个多月时间月活跃用户才过亿。
然而当你真正看到ChatGPT时可能是失望的。因为它完全不像是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互联网那样丰富多彩，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简陋的。它只是一个网页，网页里只有一个聊天对话框。你只能干一件事情：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它也只能干一件事情：用文字回复你（当然，经过多次迭代，它现在能做的事多了很多）。
这个简陋的页面，之所以让全世界为之震惊，是因为跟你对话的这个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简称AI），完全不像我们过去见过的有点傻乎乎的聊天机器人。它知识极为渊博，与人对话自然流畅，无论你问什么它都可以对答如流，而且它不光能和人聊天，还可以写新闻稿、写影评、写程序代码、写诗……甚至当它遇到自己不会回答的问题，还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简直是无所不能。
这种场景在真的见到ChatGPT之前，是无法想象的。虽然大家对于ChatGPT的未来还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但不管如何，自此人工智能就像发生了“基因突变”一样，真的可以与人对话了。
关于ChatGPT的分析铺天盖地，至今依然不见消退，我看最火爆的，好像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有哪些新的创业创富机会。好几位朋友约我讨论新想法，也有朋友约我一起探索与之相关的业务，还有朋友善意地提醒我，单词App不要做了，都ChatGPT时代了，孩子们未来不一定还需要学英语……
另一个就是有哪些职业会消失。某些短视频里的分析真是有点耸人听闻，不少人也跟着焦虑起来了，我在医院做声带手术的时候，连病友大姐都问我，自己即将高考的儿子应该选择什么专业才不至于被人工智能替代……
ChatGPT的问世和快速迭代毫无疑问是一场技术革命，虽然它对未来的影响还很难预测，但它已经迅速转化成了新的生产力。就像我们拓词团队中产研组的小伙伴们，已经借助ChatGPT写出了大量的程序代码，工作效率提升了两倍多。
好了，回过头来再看咱们多年未见创新的英语学习材料和英语学习方法，是不是觉得“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我在拓词的答疑群中，不断接到家长关于英语学习材料的咨询：“老师，你建议孩子学新概念英语吗？”“老师，我们家孩子很抵触新概念英语课程，你说怎么办？”“老师，辅导老师说，孩子应该要学一些新概念英语，否则不利于应试，是这样吗？”
《新概念英语》于1997年在中国出版，那年出生的孩子，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多年了，有一个用过这本教材的男孩，已经成长为拓词App的产研负责人了……《新概念英语》当然经典，但这些年以来，全世界的语言学研究者们、教学研究者们和教材研发者们，难道没有研究出与时俱进的新教材吗？
再说英语学习方法。以背单词方法为例，充斥社交平台和自媒体平台的英语教师同行们还是把“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奉为圭臬，还在说词根词缀和各种记忆技巧。很多记忆方法说得好听点儿，叫联想记忆法，说得不客气点儿，其实就是牵强附会，而且是那些记忆方法的发明者先牵强附会完，再让孩子去记住。
“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是在1885年发布的，表明遗忘是有一定规律的，而以固定的时间间隔复习有助于抵抗遗忘，这个成果的发布距本书出版时已经整整139年了！虽然艾宾浩斯是认知心理学的鼻祖之一，但是过去了139年，全世界的心理学、语言学和脑科学研究都有了惊人的进展。
还以“艾宾浩斯遗忘曲线”为例，其实在它被提出28年后，也就是1913年，英国一位叫菲利普·博斯伍德·巴拉德的英文教师发布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报告。他通过实验发现了跟“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完全相反的结果，通过先后对上万个孩子进行测试，结果却发现孩子们对学习内容的回忆效果不但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弱，反而还变强了。这是为什么呢？
而此后至今的百余年里，诸多研究者前赴后继地通过实验和研究，提出新的学习和记忆模型，比如来自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罗伯特·比约克和妻子伊丽莎白·比约克，提出的更加符合记忆特征的“记忆失用理论”，就完美地解释了巴拉德的实验发现，这就是现在拓词App采用“提问—回答”和“反馈—留意”两个页面交替来设计学习过程的理论基础之一。
语言学家乔姆斯基提出了“普遍语法”，这让我们不得不反思，如果确实如他所言，人在学习任何语言之前，就具备了基本的语法基础，那我们该如何对待语法学习？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学语法，到底是有利于英语学习，还是阻碍了英语学习呢？
还有认知科学家史蒂芬·平克，他通过大量研究和实验，提出了更大胆的“语言本能”论，而后续的诸多研究都证明了这个理论具有科学性，得到了语言学界的普遍认可。但你进一步思考就很容易发现我们目前的英语学习方法几乎与之是完全相悖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回到当下的21世纪，科学家们终于借助脑成像技术验证了大脑中与语言有关的主要部位确实是布罗卡区和韦尼克区，从此脑科学、语言学和心理学的研究都进入了飞速发展阶段，比如我们在阅读时，看到的什么类型的内容主要进入大脑的语义中枢，什么类型的内容需要经过大脑的语音中枢……这些问题通过实验都获得了清晰的答案。当我们在谈论英语学习和设计学习方法时，如果忽略了这些科学理论，那就是在闭门造车了。
说回ChatGPT，你千万别以为我上来就讲它只是为了蹭个热点，或者是为了通过对比反衬英语学习方法的陈旧。之所以要讲ChatGPT，是因为它是个使用Transformer模型训练的对话场景优化语言模型，是我们理解大脑学习语言这一过程的重要参考模型，了解它可以给英语学习带来深刻的启发。
训练ChatGPT用的素材并不稀奇，当然也可以说这一点正是它的稀奇之处。过去要训练人工智能识别图片中的猫，那就要喂给它成千上万张标识了猫的图片。而训练ChatGPT用的是未经标识的原汁原味的自然语言文本数据，也就是报刊、杂志、电影对白、论文等。相当于把一个人工智能的“大脑”，放进了真实世界中，这个“大脑”通过海量阅读、思考和分析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人类语言。
ChatGPT背后的算法是“深度学习”。20世纪80年代，计算机科学家们发现传统的算法已经无法让人工智能获得实质突破了，认为应该向人脑学习，进而提出了“神经网络算法”，后来又提出了更类似人脑的“深度学习”。计算机科学家的研究，启发了脑科学家的研究，启发了对学习方法的反思和重构，我把这个方向称为“逆向人工智能”（Revers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简称RAI）。
模仿人脑的人工智能已经顺利学会人类语言了，而人类自己的外语学习却还处在蹒跚学步的状态，我们可以通过ChatGPT的算法，去重新理解一下人脑的学习机制，重新思考一下我们对人类语言的理解，尤其要认真反思一下我们正在使用的效果堪忧的英语学习方法。
回顾我们使用过的英语学习方法，其核心思路是不是分析、总结、记忆、套用？我们习惯了先分析无数的知识点，再总结规则，然后努力记住，最后套用到解题和运用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本本令人望而却步的语法宝典，几乎人手一册，但真的能记得住所有的知识点和规则，并且能熟练运用的人相当少。我经常开玩笑说，能通过这种方法学好英语的人都是超人，不仅得记忆力超群，还得意志力超群。
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那都是苦不堪言的回忆！
其实早在计算机科学家在做语言模型的时候，就试验过这个方法了。他们在使用“神经网络算法”之前，用的就是同样的思路——把所有的语言规则和知识点都告诉程序。虽然人类的大脑记忆这些规则并熟练运用是很费劲的，但这对计算机来说可没有什么难度，它不需要像人一样记忆，也不会遗忘，而且在调取和套用数据方面所展现的运算能力是远超过人脑的，但这个方法最终失败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大大低估了人类语言的复杂度，也大大高估了人脑在总结、记忆和套用方面的能力。我们根本就无法条分缕析地穷举超级复杂的人类语言中所有的规则和知识点。以英语为例，即使把能想到的英语规则和知识点都输入计算机程序，程序输出的英语也还是语义不通的，可见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就像我们家长自己当年背了很多单词，学了很多语法，结果当听到、看到很多真实语境下的英语表达时依然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而自己输出的英语，外国人也不理解，这和计算机的英语学习结果真可谓殊途同归。
实际上，语言既不是理科，也不是文科，既没有严密的逻辑规则，也没有确定的知识集合。语言是鲜活的，是随着时间持续演化的，有的表达过去用是正确的，现在用却有歧义，也有的表达过去用不合适，现在用就很贴切。我曾在张中行先生的《文言津逮》中看到过一个很有趣的例子：在文言中，你可以称呼老朋友为“故交”“故人”，但最好不要称其为“故友”，因为这有“已经死去的朋友”之意。而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故人”也指死去的人。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不管是中国孩子还是英美孩子在学母语时都能熟练掌握，可以流利表述，哪怕是智力真的有缺陷的孩子也能学会听说，甚至学会阅读和写作，但当他们学外语时，学习效果常常不理想。
我们的英语学习普遍效果不好，有时不是我们不够努力，而是低估了人类语言的复杂度和人脑本来的语言学习能力，是方法不对路。到了今天，脑科学、语言学、心理学和人工智能领域都已经有了巨大突破，我们是时候果断地放下固有的认知，重新来审视英语和英语学习的方方面面了。
这正是我写这本书的目的！
本书共分为三个部分，大致内容如下。
第一部分 英语自由——学好英语的正确目标
背单词是目标吗？能真正记住单词才是目标。如何真正记住单词呢？要记住哪些单词呢？记住单词，是记住单词的哪些内容呢？学英语只是为了考试吗？英语考试背后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国外的外语考试基本都是考听说读写四项，而国内的却不是呢？国内外众多的英语考试之间都是什么关系，应该如何选择，或者说能不能兼顾呢？学好英语的正确目标为什么应该是“英语自由”呢？这些问题，我们在第一部分都会讲清楚。
第二部分 刻意习得——学好英语的科学方法
学好英语的科学方法到底是什么？我们经常听说，学英语应该跟我们学母语一样。从语言学的角度来看，这个观点是正确的，但问题是我们真的清楚母语是怎么学会的吗？我们还经常听到英语学不好的原因是没有英语环境，仿佛只要去了国外，进入真实的英语环境中，学好英语就会非常简单。真的如此吗？史蒂芬·平克说，语言能力其实是人类的本能，而这能如何应用到我们学英语的方法中呢？现如今“刻意训练”的理论已经广为人知，那它对英语学习会有哪些指导意义呢？这些问题，我们在第二部分都会讲清楚。
第三部分 蜂巢模型——学好英语的最佳实践[1]
读完前两部分，我们将明确学好英语的正确目标，掌握学好英语的科学方法，在这一部分该具体落地实践了。进入实践环节后，首先我们需要面对的是无数的概念，除了听说读写译，还有语法、词汇和发音规则。仅仅在词汇方面，就至少有国际音标、K.K.音标、D.J.音标、英音、美音、自然拼读等发音概念，还有英美式写法、词根词缀等拼写概念，以及中文翻译、英文释义、词性、用法、常见搭配等更多更加纷繁复杂的概念。然而我们并不是来研究英语的，而是要来学会英语的，为此，我们以正确的目标和科学的方法为学习基础，厘清这些概念背后的关键认知，进而总结出了全新的英语学习模型——“蜂巢英语能力模型”。
[1]“最佳实践”一词大多用在工程或商业领域，而这里是指根据当前的认知和能力所设计出来的最佳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