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贪狼星魂（下）
海底的星辉突然凝固，苏临霄的瞳孔剧烈收缩。命灯中那颗跳动的星纹心脏，正与他胸腔里的心脏保持着完全相同的频率。更可怕的是，当他试图移开视线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细碎的星砂。
“这是...时空悖论？“紫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手中的紫色剑光正在消散，摇光星使的残躯化作星光被命灯吸收。
苏临霄感觉识海正在崩塌，第二道命轮投射出的星图中，代表自己的光点突然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光点沿着时间轴逆流而上，最终停留在十万年前的某个节点。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现：
他看见自己身披星辰战甲，站在崩塌的星门前。身后是燃烧的三十三重天，前方是无穷无尽的域外天魔。有个与紫璃容貌相似的女子正在结印，她的胸口插着半截青铜戟。
“以紫微星主之名，封禁命轮！“女子七窍流血，却笑得凄美，“苏临渊，记住这个轮回的代价...“
画面破碎，新的场景浮现。
在幽暗的地宫深处，九盏青铜命灯环绕着水晶棺。棺中躺着的赫然是年轻时的自己，而站在棺前的白衣女子，正是他记忆中的母亲。她手中捧着的血色玉佩，此刻正在将某种银色的液体注入棺中人的心脏。
“第九次轮回，该结束这场宿命了。“母亲的眼角滑落血泪，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苏临霄突然头痛欲裂，这些记忆明显违背了时间法则。他今年不过十七岁，怎么可能在十万年前就存在？除非...除非轮回不止一世！
“小心时空乱流！“紫璃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
命灯中的心脏突然暴涨，血管状的金线刺破虚空。整片海底开始虚化，青铜棺椁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苏临霄看到自己的左手正在消失，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断裂，而是存在本身被某种力量抹除。
生死关头，九幽玄脉中的黑白灵力突然逆转。左眼的北斗印记化作银色漩涡，强行将周围的时空乱流吞噬。苏临霄福至心灵，挥动青铜戟刺向命灯。
“贪狼吞月！“
戟尖迸发的星辉形成黑洞，命灯中的心脏突然剧烈抽搐。那些连接虚空的血管金线纷纷断裂，每断一根就有凄厉的尖啸在时空中回荡。紫璃趁机抛出七枚星符，在海底布下周天星斗大阵。
“快取心血！“她嘴角溢血，“这是唯一能斩断轮回的机会！“
苏临霄咬牙将手掌按在戟刃上，蕴含星纹的金色血液顺着戟身流入命灯。当血液与心脏接触的刹那，整个九幽界突然静止了。血液在命灯中沸腾，化作金色火焰。那颗星纹心脏开始融化，流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泛着银光的记忆之沙。苏临霄的视线突然拔高，仿佛灵魂出窍般俯瞰着整个时间线。
他看到十万年前的星陨之战，九重天外坠落的不是星辰，而是身披星甲的修士尸体；看到五万年前的往生殿前，紫衣女子将青铜戟插入自己胸口；看到三百年前的血月之夜，母亲抱着婴儿穿行在燃烧的苏家祖宅...
“原来如此。“陌生的声音在时空中响起，“第九次轮回的变数。“
苏临霄猛然转身，看到虚空裂缝中走出一名白袍老者。老者须发皆白，眉心却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北斗印记。最诡异的是，老者手中捧着的书册，封皮竟是人皮所制。
“往世书？“苏临霄脱口而出，这个名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
老者轻笑：“不愧是本尊的第九世身，竟能自行觉醒真名。“他翻开书册，其中一页赫然画着苏临霄与紫璃在海底对峙的场景，“每次轮回都会出现新的变数，这次居然是紫微星主的后裔...“
“你到底是谁？“苏临霄感觉体内的星力在沸腾，青铜戟发出兴奋的嗡鸣。
老者屈指轻弹，整条时间长河突然凝固。他踏着星砂走到苏临霄面前，瞳孔中倒映着万千星辰：“十万年前，他们称我为贪狼星主；五万年前，我是往生殿主；这一世...“枯槁的手指突然穿透苏临霄的胸膛，“我是要取回本源的你。“
剧痛让苏临霄瞬间清醒，他看见老者的手正握着自己的心脏。那颗跳动的器官表面，星纹比命灯中的更加完整。
“很奇怪吗？“老者舔舐着指尖的金色血液，“你以为九幽玄脉从何而来？不过是本尊留在轮回中的锚点。“
海底突然传来紫璃的尖叫，苏临霄用余光看到，紫璃的身体正在化作星砂消散。周天星斗大阵逆向运转，正在将她转化为最纯粹的星力。
“住手！“苏临霄目眦欲裂，九幽玄脉中的黑白灵力疯狂暴走。
老者却笑得越发开心：“对，就是这样。愤怒吧，挣扎吧，这才是轮回应有的滋味...“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一截青铜戟尖从老者胸口透出，戟身上“贪狼破军“四字亮如烈日。苏临霄震惊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青铜戟不知何时已经刺出。
“怎么可能...“老者缓缓转身，身后站着另一个苏临霄。
这个苏临霄身穿残破的星辰战甲，左眼是漆黑的漩涡，右眼燃烧着金色火焰。他手中的青铜戟完好无损，戟尖正在吞噬老者的生命力。
“第八世身？“老者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你早就...“
“我等了十万年，就是在等这个时刻。“战甲苏临霄的声音沙哑沧桑，“当年你剥离七情六欲创造轮回系统时，可曾想过会被自己的恶念反噬？“
海底的时空开始崩塌，紫璃消散的身体突然重组。她眉心亮起紫微星印，手中多出一柄由星砂凝聚的长枪：“苏临渊！快用往世书！“
苏临霄福至心灵，伸手抓向老者手中的往世书。在触碰书册的刹那，十万年的记忆洪流将他淹没。往世书在苏临霄掌心化作流沙，十万年的记忆如潮水退去。海底重归寂静，青铜灯盏中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凝固成琥珀色的晶石。
紫璃的长枪刺入老者后心时，整个九幽界下起了星砂雨。那些闪烁的微光落在苏临霄肩头，竟让他想起母亲临终时的温度。
“该结束了。“战甲苏临霄的身影开始透明，他的青铜戟正在消散，“第九世，别重蹈覆辙...“
最后几个字被风吹散，往生殿废墟彻底崩塌。苏临霄抱住昏迷的紫璃，看着老者的躯体化作星尘。那些星尘没有飘散，而是凝聚成三枚玉简，分别刻着“贪“、“狼“、“破“。
海底祭坛突然升起白玉台阶，台阶尽头是旋转的星门。苏临霄的九幽玄脉感应到熟悉的波动——这是通往现世的通道。
“等等！“紫璃虚弱地抓住他的衣襟，“命轮...“
苏临霄内视丹田，九道命轮已亮起其三。每道命轮中央都悬浮着星纹，与玉简上的古篆遥相呼应。他忽然明白，所谓命轮传承，不过是自己前世剥离的力量。
当星砂雨停歇时，紫璃眉心的紫微印记淡去。她睁开眼，发现苏临霄正用星辉替她修补受损的经脉。
“你早就知道？“她指的是战甲身影的出现。
苏临霄摇头，从怀中取出母亲的血玉。此刻玉中浮现出清晰的人影，正是往世书中看到的白衣女子：“她每世都在修正轮回偏差，这枚玉佩...是第八世身留下的锚点。“
紫璃抚摸星砂凝聚的长枪，枪身映出她眼中的落寞：“所以我们的相遇...“
“是十万年前约定的重逢。“苏临霄指向正在闭合的星门，“该回去了。“穿过星门的瞬间，苏临霄听到锁链断裂的脆响。九幽玄脉中的黑白灵力开始蜕变，化作纯粹的星银色。当他们踏出虚空时，正落在苏家后山的听雨崖。
崖边古松下，三长老的尸身早已冰凉。他手中紧握的噬灵符化为灰烬，眉心残留着惊骇的神情。苏临霄在尸体旁发现半块玉珏，上面刻着影阁的七星标记。
“看来有人帮我们扫清了障碍。“紫璃用剑尖挑起玉珏，“苏家恐怕...“
她的话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数十名苏家子弟从林间冲出，却在看到苏临霄的瞬间僵在原地——少年银发星眸，举手投足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临霄哥哥？“人群中的青衣少女捂住嘴，她手中的测灵盘突然炸裂。
苏临霄轻叹，指尖星辉流转。所有苏家子弟陷入沉睡，这段记忆将被永远封存。当他转身时，看到祠堂方向升起紫色烟柱。
推开祖祠大门的瞬间，腐朽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族长苏擎苍靠坐在祖宗牌位前，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牌位上的名字正在渗血，凝聚成血色溪流汇向供桌。
供桌上摆放的，正是缺失的“破“字玉简。
“终究...还是回来了...“苏擎苍艰难地抬起手，掌心躺着半枚星纹玉佩，“你母亲...让我交给...“
话音戛然而止。苏临霄接住坠落的玉佩，两半星纹拼合的瞬间，祠堂地砖轰然开裂。尘封三百年的密室重现天日，墙上的星图与命轮投影完美重合。
紫璃突然按住太阳穴：“这里...我来过...“
密室内唯一的石台上，摆放着褪色的嫁衣。嫁衣心口位置，绣着紫微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