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发条鸟与失踪的暹罗猫
维克多·格雷的侦探事务所位于伦敦庇护城第七锚点的齿轮巷37号，这里终年弥漫着矛盾的香气——锈铁与司康饼的气息在黄铜管道中厮杀。前者来自他左臂齿轮烙印渗出的黑机油，后者则源于机械女仆艾琳对维多利亚下午茶的病态执着。她甚至给茶壶安装了压力传感器，确保水温恒定在让红茶单宁完美释放的87.3℃。
“先生，您该处理三天前积压的案件了。“艾琳的陶瓷手指捏着镀银托盘，齿轮关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后颈的铜管突然喷出蒸汽，将一份文件精准弹射到维克多面前，“哈德森太太的暹罗猫失踪案优先级最高，她每小时会打一次电话哭诉，顺便咨询能否给猫安装防丢失义体。“
维克多瘫在真皮扶手椅上，靴子搭着刻满未知符号的橡木桌。这桌子是他用《伪人商会非法交易案》的战利品改造的，每当有眷族靠近，桌腿就会渗出腥臭的黏液。“亲爱的艾琳，“他懒洋洋地抛接着一枚燃钢币，硬币边缘的锯齿在空气中划出火星，“你觉得‘找猫’配得上灰眸侦探的格调？上个月我们刚阻止了深潜者入侵泰晤士河！“
窗外掠过三只机械信天翁组成的编队，它们的青铜翅膀切割着血红色的雾霭。其中一只突然俯冲到事务所窗前，腹腔内传来卖报童的合成音：“号外！新京市又发生义体人暴走事件！清洁协会宣称是‘逻辑病毒’感染！“维克多随手将司康饼碎屑弹向信天翁的观察窗，吓得它扑棱棱撞上隔壁烟囱，抖落一地齿轮。
“但哈德森太太预付了十五枚燃钢币。“艾琳的翡翠瞳孔突然扩张，虹膜上浮现出飞速旋转的齿轮代码，“这笔钱足够支付本季度被您‘意外’炸毁的六盏煤气灯维修费，以及赔偿钟表匠老约翰的精神损失——他坚称上周看见您的手臂烙印在吃他的怀表。“
维克多立刻正襟危坐，左臂齿轮因剧烈动作发出叮当脆响。当他抽出档案袋时，黄铜封口的蜡印竟自动熔化成一只瞳孔形状，虹膜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见鬼，是犹格·索托斯的加密契约...“他下意识用风衣裹紧左臂，却还是晚了一步——烙印上的齿轮突然疯狂旋转，将他的西装袖口绞成碎片。
照片滑落的瞬间，事务所陷入诡异的寂静。那只暹罗猫正在融化。
不是比喻意义上的融化——奶油色毛发像高温下的蜡烛般垂坠，琥珀色瞳孔分裂成数百颗复眼，更骇人的是猫爪下方的影子，那分明是带吸盘的触手，正缠绕着哈德森太太的机械义肢。
“艾琳，给哈德森太太回电。“维克多抓起挂在衣帽架上的深灰色风衣，内衬里缝着七种不同教派的驱邪符咒，“顺便启动二级防护协议，我怀疑这位女士的猫根本没去过现实世界。“
机械女仆的裙摆突然展开成防御盾牌，十二根铜管从墙壁伸出，向房间喷洒银色粉末。“认知屏障已部署，“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检测到照片残留的拉莱耶语精神污染，浓度达到使徒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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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哈德森宅邸**
马车穿过第七锚点的核心区时，维克多注意到街道异常冷清。本该在傍晚亮起的瓦斯灯集体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半空的发光水母，它们的触须上串着人类眼球，正机械地眨动着。车夫是个装着蒸汽心脏的半机械人，他的脊椎外露着发条装置，每次拧紧发条都会哼唱《友谊地久天长》的变调版本。
“到了，侦探先生。“车夫的声带发出漏气般的嘶嘶声，“需要等您吗？这区域最近...不太平。“他指了指路边一具被藤壶覆盖的尸体，那些贝壳正有节奏地开合，仿佛在呼吸。
哈德森宅邸像头受伤的巨兽蜷缩在暮色中。哥特式尖顶上爬满会蠕动的青苔，每扇窗户都装着双重栅栏——外层是雕花铸铁，内层却是某种生物的肋骨。维克多刚踏上台阶，门环上的美杜莎雕像突然睁开眼：“口令？“
“黄衣之下，真相永存。“维克多将怀表按在美杜莎额头，表盘背面刻着的哈斯塔印记让石像发出惨叫。大门轰然洞开，腥甜的风裹着贵妇人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它叫小奶油，上周三在阁楼窗台晒太阳时突然...扭曲了！“哈德森太太用蕾丝手帕按着眼角，但镶满珐琅彩的机械义眼却在骨碌碌转动。她的丝绸长裙下传出液压泵的轰鸣，右手无名指戴着枚蓝宝石胸针，宝石内部有团永不消散的迷雾。
维克多单膝跪地，用放大镜观察波斯地毯上的焦痕。那些痕迹组成的分形图案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凝视超过三秒时，耳畔传来铁勺刮擦颅骨的细语，舌尖泛起血锈味。“哈德森太太，“他突然用怀表反射的光束照向贵妇人左耳后方，“您是否在宠物店听过‘伪人商会’这个词？“
空气凝固了。
贵妇人的义眼瞬间停滞，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填满房间。她的脖颈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蠕动的金属触须。“小奶油...是商会的财产...“她的声音变成男女童声的三重奏，丝绸长裙突然爆开，弹出十根寒光凛凛的手术刀，“但交易...尚未完成！“
“趴下！“维克多拽着哈德森太太滚向天鹅绒沙发后方。六道银光擦过他头顶，将维多利亚式玻璃花窗切成碎片。艾琳优雅地抬起裙摆，小腿装甲板翻出两管转轮机枪，枪管上雕刻着《深海福音书》的镇压经文。
“申请使用武力协议，倒计时三——“
“等等！“维克多甩出怀表链缠住女仆的脚踝，“看那枚蓝宝石胸针！它在吸收攻击能量！“
混乱中传来幼猫的呜咽。阁楼木板缝隙渗出荧绿黏液，天花板的吊灯阴影开始扭曲，逐渐凝聚成多节肢生物的轮廓。哈德森太太的颅骨突然裂开，钻出三只挂着脑组织的机械蜘蛛，它们用拉莱耶语合唱：“交易完成，伪人永存——“
“现在适用《侦探守则》第七条！“维克多扯开风衣，左臂齿轮烙印迸发出硫磺气息。齿轮逆向旋转的瞬间，所有机械造物僵直在半空，连飞溅的玻璃碎片都凝滞如琥珀中的蚊虫。“以黄衣之王的名义，此地禁止任何超自然暴力！“
贵妇人的躯壳像被抽空的皮囊般塌陷，伪人核心暴露无遗——那是齿轮与肉芽纠缠的肉块，表面镶嵌着数百颗人类牙齿。阁楼传来玻璃碎裂声，“暹罗猫“终于现出真容：它如同融化的蜡像长出鹦鹉螺外壳，每条触须末端都镶嵌着微型人脸，正用不同语言重复着“救命“。
“抓住它！那是认知污染载体！“维克多踩着沙发跃向楼梯，却被艾琳拽住衣角。机械女仆的发条瞳孔缩成针尖：“警告，摇篮曲程序激活，曲目解析为...阿撒托斯安魂曲第一章。“
宅邸开始共振。墙纸剥落后露出猩红肉膜，地板缝隙钻出无数眼球，这些眼球互相挤压着形成血肉阶梯，直通向阁楼深处的虚空。维克多突然掏出左轮手枪抵住自己太阳穴，枪管上刻着一行小字：“最好的证词是记忆“。
子弹击发的是他三天前的记忆。
当他睁开眼时，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事务所里，手中捏着刚拆封的哈德森太太委托信。窗外机械信天翁第无数次掠过，报童的吆喝声与之前分毫不差。唯有艾琳后颈多出一道崭新刮痕，齿轮缝隙渗出荧蓝液体，在地毯上汇成模糊的逆十字。
“下午茶时间到了。“女仆平静地摆开骨瓷茶杯，茶匙与杯壁碰撞出《致爱丽丝》的旋律，“今天是锡兰红茶配柠檬曲奇，您要加一勺认知抗性糖浆吗？“
维克多凝视着茶杯倒影，那里面的自己左眼变成了蒸汽压力表，指针颤巍巍指向红色区域。他忽然想起哈德森太太机械义眼的转动频率——与七日前的银行劫案目击者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