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人心
贾琮话音落下，贾赦和邢夫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待他们辩驳，人群中有老仆啜泣出声。
“三爷慈悲！老奴伺候了主子们四十年，愿替周昆作保，他若再犯任凭处置！”
几个与周瑞交好的管事也纷纷跪地求情。
这个时候，黛玉见邢夫人面色铁青，款步上前，柔声道：“大舅母素来怜贫惜弱，前日还见您给浆洗房病重的张嬷嬷添衣裳。”
“周昆虽愚钝，终究是家生子，若真打杀了反倒损了咱家仁厚名声。”
谁也没没料到黛玉竟然能站出来说话。
贾琮想了想，明白了黛玉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才开口的。
宝玉本在王夫人身侧发怔，闻言如梦初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道：
“老爷常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让周昆去庄子上做几年苦役也成。”
贾政难得带着欣赏之色看了眼宝玉，捋须道：“既是无心之失又未酿大祸，依琮哥儿所言最是妥当。”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望向贾赦，“当今圣上以仁治国，常教诲我们也要诗礼仁风治家。”
凤姐还是不好吭声，只能悄悄使了个眼色。
平儿瞬间会意，带着几个丫鬟跪下跟着求情。
满院仆妇顿时骚动，许多粗使婆子乃至小厮也跟着磕起头来。
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事已至此，邢夫人和贾赦明显没了方才那番阴狠的气势。
眼见大势已去，贾赦只得甩袖冷哼，“既如此，便按琮哥儿说的办！只是......”
他阴鸷目光扫过周昆，“若再让我看见这奴才碰烟杆......”
“老爷放心！”不知何时惊醒的周瑞家的，拉着儿子周昆再向贾赦磕头，“这孽障从此与烟火绝缘！”
“哼。”贾赦看也不看周瑞家的一眼，冷道：
“都散了吧。”
“把宅院都给我看好了。”
“是”
黑压压的人各自散开。
“林妹妹，云妹妹，我送你们回去。”贾琮一边一个，带着黛玉和湘云往贾母住处走去。
宝玉也想跟着黛玉和湘云，却被王夫人拦住了。
“我的儿，你今晚受惊吓了，到我那睡。”
“我、我——”
“你什么？”贾政冷哼一声，“别去打扰老太太了，还不跟我们回去？”
“是。”宝玉不再多言，跟着王夫人、贾政也走了。
一会儿功夫，刚才拥挤的人影都消失了，唯有赖大、周瑞夫妇、周昆还待在原地。
“他脸上的皮外伤，抹点药就好了，还不回去？愣着做什么？”赖大皱眉对三人道。
“别忘了记着琮三爷的好。”再低声扔下这句，他也踱着步子离开了。
周瑞扶着有些呆滞的周昆，“儿啊，我们给琮三爷磕几个头，就回去，好不好？”
“这会不能去他屋子打扰，朝着他住处方向磕头谢恩。”周瑞家的咬牙道。
其脸上泪痕犹在，眼睛肿的像桃儿，头发乱糟糟的，全无平时那股得意劲。
自跟着王夫人进贾府以来，三十年来，何曾如此狼狈过。
“噢。”周昆呆呆应了一声，被俩人扶着，行尸走肉般地朝贾琮住处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离开。
贾府，彻恢复了安静。
一场因失火引发的事端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余波却似乎远远未平息。
今晚，注定无数人失眠。
贾琮住处，烛火摇曳。
“爷方才的表现，实在了不得！”晴雯一边为贾琮洗漱，一边止不住说着刚才的事。
“就是。”知墨也附和道：“我们都吓死了，看到三爷站在那夸夸其谈，竟是一点也不怕大老爷。”
她同时在心里道：之前传闻三爷和大老爷闹过几次，根本不把大老爷放在眼里竟然是真的。
“一看你就没读过书。”贾琮对知墨笑道：“‘夸夸其谈’是贬人的，不能这样用。”
“啊？”知墨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忙给贾琮轻轻捶背，“奴愚笨，爷见谅。”
“你父亲还没回来？”贾琮问。
他忽然想起来晚上并未看到林之孝和贾琏的身影。
知墨道：“我娘说，我父亲和琏二爷后天应该就回来了。”
“知道了。”贾琮点点头。
他又道：“晴雯。”
“嗯？”
“记住了，以后不管谁来要东西，就说不知道，让找我来。”
“要是没经过我允许搜屋子，你拦不住的话也别拦，别和人家吵架，直接去找我就行。”
“知道了。”晴雯闷声道：“那会大太太带着王善保家的，我哪里敢拦着。”
“知道避让就好。”贾琮担心以晴雯的性子，惹出事。
现在想来，原著中她自持高傲，讲话不留情面，乃在宝玉房中呆久了，惯出毛病了。
现在的晴雯来贾府时日不多，加上自己那日曾告诫了几分，倒是没那么跋扈。
未尝不是件好事。
没一会儿，屋子烛火终是熄了。
碧纱橱内，黛玉和湘云挤在一起睡着，格外亲昵。
“林姐姐，咱们算不算一见如故？生死之交？”湘云笑道。
等了半晌，未见黛玉回声。
湘云只好裹着杏子红绫被翻过身来，指尖轻轻戳了戳黛玉的腰眼。
“好姐姐，这会子倒装起睡美人来了？方才在外面吓得攥着三哥哥袖子的劲头呢？”
“我都看见了。”
黛玉无奈睁开眼，水杏眸子里带着娇羞之意，“疯丫头！”
她扯过引枕作势要打，“亏得三哥哥救你那只铁将军，倒编排起我来。”
“哎哟喂——”湘云捂着心口倒在锦褥间。
“定是方才被浓烟呛着了，这会子心慌气短......”
湘云话音未落，黛玉忙探身过来，正要看湘云，忽觉腰间一痒，原是湘云小手伸进了她中衣里挠痒痒。
“好你个骗人鬼！放开我！”黛玉笑得喘不过气。
“再不松手，当心我把你那铁将军放出来！”
湘云不吭声，只是趁势滚进床里侧，手仍在挠着黛玉咯吱窝，比黛玉笑的更灿烂。
“好妹妹，饶、饶了我。”黛玉痒的受不了，开始求饶。
刚说完，湘云便住手了。
下一瞬，黛玉感到脸庞温热，湘云呼出的气息直在她脸上撞。
“你做什么？”她疑惑问道。
“姐姐身上好香，一股幽香。”湘云用力嗅着。
黛玉羞得一把推开湘云，“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
“不睡了，反正晚上都吓到了，明天睡懒觉。”
这时，俩人听到了窗外传来守夜婆子的咳嗽声。
“还闹？”黛玉轻轻问道，似笑非笑。
“没意思。”湘云努努嘴，瞬间变得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