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咱脸皮厚，不在乎
朱标回到皇宫中便径直去了武英殿。
朱元璋虽然让朱标监国，但一些重大事务还是得由他亲自处理。
朱标脚步匆匆，甚至都来不及等王景弘通报，就进到了殿中。
朱元璋见状，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望向朱标，问道：“标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很少看到你如此急切的模样。”
朱标没有立即回话，
而是来到桌案前，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朱元璋心中一紧，神色愈发凝重。
“爹！孩儿不孝，竟一直未曾理解您的良苦用心！”朱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
朱元璋有些诧异，不知道朱标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走到朱标面前，一把拉起朱标，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赶紧说啊，弄得咱心里七上八下的。”
朱标深呼吸几次，平复心中的情绪，回道：“爹，您昨日不是让儿臣去给吴师送东西，顺便问问兴邦他对您要除掉临川候的用意，有什么看法吗？儿臣今日问了，兴邦说的得也很细致。”
朱元璋眉头微皱，问道：“那他说了些什么，竟然让你都有些失态了？”
“他几乎把儿臣对您说的可能都说到了，而且还多说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因……”
朱元璋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他已经猜到那吴兴邦可能说到了最重要，但其实也是最简单的关键点。
“他说，您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在为儿臣铺路。
他还说，爹你甘愿背负历史骂名，以酷烈手段清洗朝堂，震慑人心。
等儿臣继位后，再以仁政来收拢人心，如此便可以更容易的掌控朝堂了。”
朱标说到此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起来，“爹，儿臣以往竟然未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还经常与你发生争吵。是儿臣错了……”
朱元璋看朱标的眼神里，全是慈祥，“标儿你要记住，咱与你首先是父子，然后才是君臣。
当爹的当然都希望自家儿子今后的人生路更容易，更宽敞些。
至于名声什么的……咱脸皮厚，不在乎！”
在马皇后去世以后，朱元璋便所有的心血和期望都倾注到了太子朱标身上。
说完之前那番话后，朱元璋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啊，最懂咱的，竟然是一个未曾谋面过的娃子。老吴，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啊！”
朱标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提议道：“爹，不如咱们一起去花园里散散步吧，儿臣已经很久没有陪您走走了。”
“好，好！”老朱连连点头。
御花园里，
朱元璋、朱标父子二人在前面走，
他俩的近侍王景弘、张安则远远跟随其面。
父子二人一路无话，默默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休闲时光。
走了许久，朱元璋方才缓缓开口道：“标儿，你觉得吴兴邦能力、品性如何？”
朱标其实早就等着朱元璋问话了，他真心觉得吴兴邦是个极具潜力的人才。
“回父皇，儿臣与兴邦交谈了许多，发现他是一个‘对朝廷有些心灰意冷的麒麟之才’！品性虽然算不上高洁，但也至少是中等偏上。”
“哦？麒麟之才？心灰意冷？”朱元璋眉头一挑，问道：“此话何解？”
“兴邦年纪轻轻，便已看透了朝廷诡谲、尔虞我诈，同时也预见了父皇您还将持续对淮西、浙东两党进行打压和清洗。
因此，他宁愿整日流连秦淮河畔、醉生梦死，也不愿用功读书、入朝为官。……
若不是因为被胡惟庸余党暗算，父子俩差点一起被害，
他恐怕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了吧。”
朱元璋原本心里还有些怒气，
但最后却发现，好像确实是自己有些不太厚道。
吴兴邦的父亲吴伯宗，自入朝为官这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清正廉洁、正直忠厚。
敢言人所不敢言，敢怼人所不敢怼，
就连对上权力达到巅峰时的胡惟庸，他老吴也从来没有怂过！
可自己呢，
却因吴伯宗的亲弟弟犯事，就连坐把吴伯宗给贬了。
还因为一句可能只是无心之言的实话，把他流放云南……
“唉，是咱做的有些太过了……咱只是气不过，他不过就是暂时被贬了嘛，怎么就不肯像以前那样努力工作了？”朱元璋叹息道。
朱标哭笑不得，“吴师再怎么忠厚，他也是人啊！是人肯定都会有些情绪的。”
朱元璋眼珠一转，给自己找补道：“标儿你要这样想——这一切，其实都是天意！
要不是他父子二人被逼到了绝境，
那吴兴邦这位可能比他爹还厉害的麒麟儿，又怎会露出马脚呢？”
“爹您说的对，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朱标连忙恭维道，这种时候可不能再落了老朱的脸面。
“哈哈哈！”老朱畅快的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又继续问道：“吴兴邦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便由你来安排吧。
不过这段时间最好还是离朝堂远些，咱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
朱标笑着回答道：“儿臣明白，所以儿臣想推举他先去锦衣卫当差。”
“锦衣卫？”朱元璋闻言一愣，随后双手一拍道：“妙啊！
把吴兴邦安排进锦衣卫，既可锻炼他的能力，又可让他远离朝堂纷争，
还能使胡惟庸余党投鼠忌器，甚至还可以避免他被浙东、淮西那群人拉拢！
一箭好几个雕！老大，你又长进了！”
朱标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儿子推举他进锦衣卫，是为了让他方便接触他爹早些年上缴的账本……倒是没有爹您想的那么周全。”
“几年前的账本？”朱元璋日理万机，平日里要处理大小事务太多。
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他自然也没什么印象了。
“是！”朱标解释道：“吴师当年追查胡惟庸的罪证时，曾查获了一批账本。但因为找不到明显的漏洞，所以全部当做普通缴获上缴到了您这里。
儿臣还记得，父皇您当初还特地让儿臣也核对过这些账目，儿臣当时也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朱元璋终于有印象了。
“咱记起来了，这些账目好像被放在锦衣卫镇抚司的诏狱档案库里面。怎么，那些账本有问题？”朱元璋问道。
朱标回道：“还不能确定，只是吴兴邦想亲自查验一番。”
“呵呵！咱这么多人都没查出问题，他又能看出些什么？”朱元璋有些不相信。
“儿臣觉得倒是可以让他去试试，毕竟那事关他身家性命，自然比任何人都要卖力。”朱标说道。
“那就让他先去当个小旗吧。如果他能找出问题，咱就给他爹恢复原职。”朱元璋点头道。
“儿臣遵旨！”
“如果查不出，那就去你东宫当个伴读，先沉下心来好好读上几年书！”
“父皇英明！”
“还有，入职后成为朝廷官员，便不能再去勾栏之地，这点你要跟他讲清楚。”
朱元璋突然又特意嘱咐道。
“父皇放心，儿臣会让张安跟兴邦交代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