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云初窥
青舟撕开云海的刹那，高默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罡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刮过面颊，他眯起眼睛，看见云层下蜿蜒的山脉如同沉睡的青龙。玄诚道人广袖鼓荡，掐诀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青色轨迹，舟身铭刻的符箓次第亮起，织成半透明的光罩。
“闭目内观，气走周天。“玄诚的声音混在风里，却字字清晰。
高默依言闭眼，黑暗却骤然化作星海——无数青色光点如萤火漫舞，顺着毛孔渗入经脉。腕间龙纹突然发烫，那些游离的光点竟在皮肤下汇聚成溪，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奔涌。突然，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弓身咳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光罩上滋滋作响。
“好！“玄诚拂尘扫过血渍，乌黑的血迹中竟有百足虫般的黑影扭动，“三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初次引气就逼出噬灵蛊的。“
高默喘息着抹去嘴角残血，发现那些虫豸在青光中化作缕缕黑烟。烟气凝成骷髅状欲逃，却被玄诚袖中飞出的玉瓶尽数收摄。
“这是？“
“你前世种的蛊。“玄诚轻描淡写地封住瓶口，“看来转世重修之事，有人不愿你记起。“
高默还要追问，青舟突然剧烈震颤。穿过某层无形屏障时，他耳中响起清越的龙吟。眼前豁然开朗——九座笔直如剑的奇峰刺破云海，山体表面布满鳞片状青岩。主峰顶端的参天巨木吞吐霞光，枝干间垂落的藤蔓竟是半透明的龙须。
“那是青龙木。“玄诚掐诀降速，青舟沿着主峰螺旋下降，“每片叶脉都记载着上古龙族的秘辛。“
高默注意到，当提及青龙木时，玄诚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佩上的夔龙纹青芒微闪，与主峰传来的波动产生微妙共鸣。
青舟落在太极广场的瞬间，高默感觉足底传来温热。青玉铺就的地面下，阴阳双鱼正在缓缓游动，鱼眼处镶嵌的灵石散发出磅礴灵气。远处练剑的弟子们纷纷侧目，几道带着敌意的视线如芒在背。
“看，玄诚师叔又带回来个野修。“
“听说这次是直接乘着青冥舟回来的......“
窃语声随风飘来，高默腕间龙纹突地一跳。他转头望去，正好撞见个紫袍青年阴鸷的目光。那人腰间悬着七枚铜铃，此刻正无风自动，发出扰人心神的杂音。
“莫理宵小。“玄诚拂尘轻扫，铜铃顿时哑声，“随我去见掌门。“
穿过鳞次栉比的殿宇时，高默注意到建筑布局暗合星宿。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刻满蝌蚪文，每当山风掠过，便有青气汇入主峰方向。途径炼丹房时，他忽然嗅到熟悉的腥甜——正是先前咳出的黑血气味。
“这是淬体丹的气味。“玄诚指着丹房外排队的弟子，“每月初七发放，可助你易经洗髓。“
高默正欲细看，腕间龙纹突然刺痛。他瞥见丹房阴影中有白影闪过，那抹素色衣角与古玩市场的幻影如出一辙。待要追寻，却被玄诚引入僻静院落。
“此乃清心居，你且在此暂住。“玄诚推开东厢房的雕花木门，屋内陈设简朴却暗藏玄机——床榻由整块温玉雕成，墙面隐隐浮现防御阵纹，“今夜子时，莫要踏出房门。“
高默刚要询问，窗外忽然传来鹤唳。玄诚神色微变，甩袖掷出枚玉简：“这是《青云筑基录》，明日验过灵根再练。“说罢化作青虹遁去。
待青光消失在天际，高默立刻探查玉简。神识浸入的刹那，腕间龙纹青芒大盛，玉简中的文字竟在空中重组，化作与洞中金篆同源的古老功法。更诡异的是，当他按新功法运转灵气时，床榻下的温玉突然渗出丝丝黑气。
“果然有古怪......“高默佯装打坐，暗中观察。那些黑气如触手般攀上脚踝，却在接触龙纹的瞬间尖叫着缩回。温玉表面浮现出人脸状的凸起，又迅速平复。
暮色渐沉时，敲门声响起。高默开门刹那，山风卷着冷梅香扑面而来。白衣少女捧着鎏金托盘立在阶前，眉心的朱砂痣与梦中女子泪落的位置分毫不差。
“白芷奉玄诚师叔命，送来弟子常服与辟谷丹。“少女声音清冷，袖口露出的腕骨处缠着银色锁链。
高默接托盘时“不慎“碰触她的指尖，两人同时一震——龙纹突然浮出皮肤，而白芷颈间玉佩迸发青光。那玉佩上的缠枝纹，竟与玉璧消失前的纹路完全一致。
“师姐这玉佩......“
“寻常饰物罢了。“白芷急退半步，锁链相撞发出空灵回响。她转身欲走，又似想起什么：“师弟若夜闻锁链声，切莫点灯。“
话音未落，主峰突然传来钟鸣。高默顿觉丹田刺痛，眼前浮现恐怖幻象：青龙木的根系深处缠着无数银链，每根锁链都捆着具白骨。那些骸骨额间，全都生着龙纹！
“当——“
第二声钟响将他拉回现实，嘴角已溢出血丝。白芷早已不见踪影，唯有地上一滩水渍泛着淡淡腥红。高默以指沾取，发现竟是掺着金粉的血。
子夜时分，高默被腕间灼痛惊醒。龙纹游动着指向窗外，月光下的灵植叶片上，晨露正凝结成珠。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一滴，露水竟在掌心凝成青色小剑。
“这是剑意凝露？“玄诚白日的解说浮现脑海。高默试着吞服露珠，顿时浑身经脉如遭雷殛。危急关头，龙纹突然分化出万千金丝，将暴走的灵气导入奇经八脉。
痛苦退去后，他惊觉视野变得异常清晰——百丈外巡夜弟子腰间玉佩的裂纹都清晰可见。更骇人的是，当他望向主峰时，竟看到青龙木顶端坐着个透明人影，那人转头微笑的模样，赫然是古玩市场幻化的白衣女子！
“砰！“
院门突然被撞开，紫袍青年带着酒气闯入。七枚铜铃无风自动，在夜色中发出勾魂魔音：“新来的，听说你得了玄诚师叔的青冥舟接送？“
高默暗中运转新悟的功法，发现铜铃的声波在龙纹视野中化作黑色毒蛇。他假意踉跄后退，引对方踏入灵植范围。当青年踩中某片荧光苔藓时，地面突然窜出藤蔓，将其倒吊在半空。
“你竟会操控护院灵阵？！“青年惊怒交加。
高默自己也吃了一惊，表面却淡然道：“师兄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转身刹那，他瞥见墙头白影飘逝，那截银链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回到房中，高默摊开掌心。先前凝结的青色小剑已没入肌肤，在龙纹旁化作剑形印记。窗外忽然飘来焦糊味，他推开窗缝，看见丹房方向腾起诡异紫烟。
腕间龙纹突突跳动，与主峰传来的钟鸣形成某种共鸣。高默望着青龙木投下的巨大阴影，忽然明白白芷的警告所指——那些锁链声，恐怕就来自山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