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场婚事几人算计
薄恩祖今天是真的有点累了。
老太太先是让他纳了莫氏妾紧接着又向三房塞人，这两件事看似是为了他好，实则是被人摆弄，他不喜欢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忤逆长辈。
再说老太太向三房里塞人的意图是什么？难不成三弟还真有其他打算？
薄恩祖没有在这件事上浪费更多的心神，他想到另一件令人纠结的事。
二太太打量薄恩祖的神色，想了想道：“二爷有什么烦恼的事？”若是平常二太太是不会问的，但是这回薄恩祖表现的太过明显。
薄恩祖叹了口气，才道：“今天四弟包了韶华楼说弄什么群芳会，还说要娶获胜者。”
二太太一愣，这事四爷确实是办的出，小声道：“老太太还不知道呢吧。”
“恩……你看着点那些下人，别让他们多嘴，怎么着……也等这事结束了再说。”薄恩祖疲惫的道。
二太太看着薄恩祖有些困倦，知趣的没有说笑打趣，服侍薄恩祖睡了。
第二日二太太特意将明姨娘叫来仔细交代。
说来这明姨娘之所以这么受宠，说到底和家世有一定的关系，据说很是尊贵，但也很神秘，没有几个人知道到底身世如何。
只是尊贵又怎么能为妾呢……
明姨娘年纪与薄朗祖年纪相仿，双十年华，嘴甜相貌好，是唯一能入得了五爷眼的女人，所以勉强能在五爷耳边说的上几句话。
只是这次明姨娘也犯愁了，因为这事她也是才知道的。
娶头牌为妻？恐怕得把老太太气个好歹，谁不知道老太太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戏子歌妓。
“太太不要着急，等奴问问四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放心，四爷断不会如此不孝的。”明姨娘微皱着眉头说。
二太太了解的点了点头，这事毕竟只听薄恩祖说了一句话，具体的谁也不知道，还是应当问清楚些。
“那就麻烦妹子了……”
“二太太别客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明姨娘笑着道，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些担忧。
二太太也不多留，明姨娘匆匆走了后，周家人又来了……
对于五小姐的婚事，周家很急迫，看来很是满意这门亲事，可是再急再满意也要先把四小姐嫁出去呀，而四小姐的终身最后还是要听老太太的。
对于四小姐的婚事，薄老太太不着急，而四小姐薄清玡也不着急。
四小姐的院子虽然有些偏，但是个正经的院落，这是四小姐的生母挣来的，拿命挣来的。
四小姐的生母可谓是在老太太面前战战兢兢一辈子，老太太说向东走，就是前面是悬崖她也走下去，所以老太太对四小姐还算可以，还算可以的意思就是既不厌你也不捧你，任你自生自灭。
四小姐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人冷漠，无情无欲，对老太太也是如此。
但是老太太对于这样的四小姐却很放心，由着四小姐的性子越来越古怪。
四小姐今年已经十九，马上就双十年华却仍然无人问津，若不是因为五小姐的婚事，谁也想不起来四小姐也该婚配了。
四小姐还像每天那样看看书写写字，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未来。
身旁的大丫头云敛可就没那么安心了：“小姐。”
四小姐写完最后一个字，自己端详了下，摇了摇头，然后才道：“什么事？”
“五小姐的日子都要定下来了……可咱们……”
云敛是从小跟着四小姐的，在这个跟红顶白的宅门里，两人相依为命，说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眼看着就剩下四小姐了，由老太太对其他几个庶小姐的安排来看，四小姐讨不到好的。
大小姐嫁入侯门为妾，侯爷的年龄大的可以做大小姐的父亲，又很是尊重发妻，虽说有薄府做后盾，可是薄家不过是一介商贾，想来大小姐在侯门中过的并不容易，好在大小姐现在有一个女儿，可还不是在大夫人面前小心翼翼的，为的就是为女儿挣个好丈夫，免的受了自己的苦。
二小姐嫁给三太太庶弟，虽然是个正房娘子，可是三太太嫁到薄家时几乎将祝老爷的家产都带过来了，二姑爷又是个书呆子，身体还弱，除了读书什么也干不了，整个家都得二小姐自己挑起来。
三小姐守孝时夭折……
而五小姐……唉
“知道了，书呢？”她从小并没有受到过专门的教育，老太太只是请了人教了几个字和女红罢了，薄清玡对于知识的渴望源于寂寞。
四小姐自己将笔墨收拾好，又自己洗净了手。
四小姐得知二小姐的情况后能自己干的事就绝不假手他人，谁劝也没有用，云敛也就由着小姐了，倒是外院有的丫头婆子看轻了小姐，四小姐也不在意。
“放在小姐闺房里呢，没有人看见呢，听文掌柜说，这可是难得的孤本。”
四小姐难得露出个笑容，进屋翻了翻，道：“云敛，笔墨纸砚。”边说边自己去了书桌，也不用云敛服侍，自己就研磨，一页一页的翻抄起来。
有时候看到入神的地方就忘了抄写。
云敛小声道：“小姐不着急的，文掌柜说多看几天也无妨。”
看着四小姐没有理会自己，云敛也知道自己白说了，只得摇了摇头。
四年前四小姐因为买书手上几乎剩不下银两，到最后连给丫头婆子的赏钱都没有了，日子越来越难过，不知道谁嘴那么欠，捅到了老太太那。
其实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这些事，不过是不管罢了，既然捅到她面前了，也只说女孩子用不着看那么多书，以后少看些。
四小姐心也狠，听了这话，那么多的藏书转身就让人卖了，卖到了清风小筑。
清风小筑也就是今日的书的来源，文掌柜是清风小筑的主人。
文掌柜知道薄家四小姐喜欢看书，又不方便藏书，就帮忙将四小姐所卖之书收起来，只说小姐喜欢看了就找个人过来取，还将店里的一些孤本借给四小姐。
四小姐也不作他想，只是每次都会给文掌柜些银两以表酬谢，文掌柜也笑盈盈的收下。
借书次数并不多，一年不过有个三四次，老太太也就不管了，她哪有什么时间管这些闲事。
更何况也没有人再在老太太耳边嚼舌根了。
这里面却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薄合哲在其中有些动作……
事实上只有薄合哲与薄清玡知道，她们两人很投缘，虽然只是在书籍上的讨论。
只因两人平常都很低调，就算有来往也光明正大的，老太太与二太太不过认为是普通的情谊罢了。
所以薄合哲难得多管闲事的动动手指头，让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闭嘴，再说这事对她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薄合哲之前一直担心薄清玡的婚事，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又碍于老太太才一直没说话，现在大家终于想起这件事了，又是母亲操心这事，薄合哲自然就将这事更上心了……
她不介意在适当时候帮帮薄清玡，一来关系好，二来她也有她的目的。
虽然她才十二岁，但是薄家大宅里的东西，她不敢说全知道，但是知道八九分是没有问题的，对于外面的局势，薄合哲相当于一个瞎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四姑姑这个婚事……
只是最后少不得引到母亲身上。
薄合哲手里拿着一卷书随意翻着，这书是四小姐送过来的。
过来好一会，薄合哲才笑道：“文掌柜真是有心，这样的古籍都弄来了。”
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从薄合哲嘴里吐出来，要是传出去可就坏了。
薄合哲倒不在意，这里泼墨阁三层，她的卧室，在这不随心所欲还能在哪随心所欲？
屋内只有语嫣一人在一旁伺候，其他人等闲不能进来。
语嫣也只是赔笑，并不敢随意接话。
薄合哲也没有打算让她接话，沉吟了下，说起一个她不应该说的话题：“打听四姑姑的人很多？”
语嫣回道：“是的，小小姐。”语嫣很尽职尽责的将她收集的信息说出来：“可能是因为四小姐没有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所以大家族没有来上门，来的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小户来提亲，说来也挺配四小姐的，但是老太太都回绝了，连二太太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玉嫣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没有渠道知道其他的消息，想了下，道：“可知道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语嫣心中有些为难，但是面上却不显，回道：“据说多是经商的，诗书礼乐家倒不知道有没有。”
语嫣毕竟是内院未出阁的小小姐的侍女，能打听到这些已经是不容易了。
薄合哲更加觉得需要在外面长双眼睛，摸着书，想了下，笑道：“去查查有没有关于文家的人打听过四姑姑。”说完就笑盈盈的拿着书看起来，眼珠一转，又接着笑道：“若是有人打听了，就传话给母亲那边吧。”
语嫣躬身离开。
薄合哲看着书，心中却想着四小姐的事，希望这文掌柜的能鼓起勇气来提亲，如果真的来提亲的话，她就有把握说服老太太……
文掌柜这么照顾四姑姑，想来也是有这种心思吧，而四姑姑也未尝没有想法，否则怎么这会巴巴的把书送到她这里来，若这把真成了……
这事必须要成！
对于婚事，有一个人是真着急——文掌柜。
文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姓，只是小富之家，家中有钱可以供儿子读书捐个官，偏文家公子考到秀才就难再向上了，又是家中独子，索性就放弃科举，在家中经商。
这文人经商在大魏乃是对文人的一种耻辱，文公子干脆举家搬迁到这，自称文掌管。
说是放下科举，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索性开了个书局——清风小筑，和文人们偶尔聊聊以解心中抑郁。
文家乐善好施，文掌柜又谈之有物，风评很是不错。
只是文掌柜到三十二还没有娶亲。
家中老母也着急，可想着自己的儿子是秀才，家里家业不大但也不是平头百姓，家世低的自是看不上，家世高的看不上她，有家境合适的又嫌弃人家小姐性子不好。
这一拖就到现在了。
哪里知道文掌柜其实是看上了薄家的四小姐。
文掌柜读书几十年，有些呆愣，但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虽然不大会说话，但是心里透彻的狠。
薄家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她家小姐卖书肯定是有内情的，深宅里的事没见过也是知道一些的。
再看这些书保存的很好，有些书上还有些笔记，蝇头小楷，字迹有些锐利，但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能帮就帮一下吧，本来是没动任何心思的。
只是后来细细的看了四小姐的书籍，越看越觉得找到知音了，心里就有了想法。
可是这薄家又怎么是他能攀的上的呢？虽是个庶女。
文掌柜又怕四小姐定亲，还好，三年前薄老太爷往生，四小姐怎么也要守孝三年，心下才安稳了些，但是又一想到四小姐自己一人在深宅里守孝，有些心疼，就帮忙找了许多孤本给四小姐打发时间。
等到四小姐除服，文掌柜想提亲又没有胆量，怕一旦回绝，连偶尔帮四小姐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后来听说周家去提亲了，文掌柜心下悔的要命，差点就病倒，还好后来得知是定的五小姐。
但是五小姐要出嫁也要等到四小姐出嫁呀，那四小姐的亲事迫在眉睫。
文太太终于发现儿子的不对劲了，再三询问下才知道这码事，也怪不得自己找的亲事都不合儿子的心意，原来魂早就被四小姐勾走了，不，是被四小姐的几本破书给勾走了，心下就有些不喜这四小姐。
但是薄家的条件好啊。
文太太想了一晚上，才将文掌柜叫到屋里道：“我儿，你年纪也大了，以前总想着让你当官，倒是我们害了你……”
文掌柜听到这，立刻跪下道：“是孩儿让您操心了。”
文太太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如此，你既然看上了薄家四小姐，为娘的也就帮你争争，只是还要打听打听这四小姐人品如何。”
文掌柜自然是喜不自禁，连忙道：“人品差不多，据说薄家小姐里就四小姐娴静，又不摆小姐谱……”
“你知道的很清楚啊……”文太太心里虽有些不高兴，但也难得自己的儿子这么上心。
“娘……我也是听说的。”
“恩，你放心，若这薄四小姐真是个贤良淑德的，为娘就拼出这张老脸了。”文太太叹口气，心中希望这薄四小姐是个有失贤德的人，又希望是个不错的，娶进来可以帮助文家。
文掌柜出去后，不一会，王妈妈就进来了。
文太太点了点，王妈妈就开始说起来：“薄四小姐已经双十年华，据说是个冷漠淡薄的人，不喜欢说话，不讨嫡母的喜爱，和嫂子关系冷淡，什么事也不管就是闷在房里读书，还说她又是个粗手粗脚、小气的人，为了省几个铜钱自己亲自净面，不让小丫头伺候。”
听到这里时，文太太眼睛一亮。
随时看着文太太脸色的王妈妈一愣，然后小心的道：“太太……”
“没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谈到这些时，王妈妈又来了劲头，连忙道：“这薄家可是大家族，家里的婆子丫头成百上千，嘿嘿，奴婢的有个邻居的姐姐在薄家当差……”
“哦？”文太太明显的不信。
“就是粗使婆子，恰巧在内院当差。”王妈妈赔笑道。要是真有姐妹在薄家当管家娘子，她还能在这说三道四呀，没准也去了那薄家大院呢。
“恩，还有别的么？”
“还有还有，”王妈妈连忙继续说道：“这薄四小姐的生母是个婢女，原先在薄老太太跟前很吃香，可惜就生了一个姑娘，后来得了肺病死了，薄四小姐连看都没有去看……”
婢女啊，这就不大好了，“薄四小姐是谁抚养的？”
“是薄老太太，但是薄家的规矩是姑娘们五岁后就有独立的院落了，所以五岁后也就不常在薄老太太身边待着了，没有现在的五小姐受宠，五小姐现在还在薄老太太身边呢。”
“恩，下去领赏吧。”文太太听着王妈妈也说不出什么了。
王妈妈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文太太想着刚才所说的，这薄四小姐只有一个缺点，婢生女，但还好在薄老太太身边待过，即使时间不长。
看样子不讨老太太喜爱，也对，哪个嫡母会看上婢生女？说这薄家是深潭龙穴不为过，这四小姐能活下来没准就是因为是婢生女呢。
但是只要沾上这薄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好处。真要有什么事，薄府在面子上也会照拂一二的。再说娘家不受宠的闺女，进了文家，也没有人撑腰……
文老太太本身是商人之女，之前更是农家女，对于这种身份并不是特别在意。
再说这薄四小姐的品行也算可以，淡漠、小气，但是却独立，她文家也不需要一个娇里娇气的千金小姐。
只是这薄四小姐的性子怎样？冷漠说明了什么？
“珍珠，看看李管家回来了么？回来了让他过来回话。”
“是，太太。”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李管家进来回话。
不等李管家行完礼，文太太问道：“打听的怎么样了？”
李管家笑道：“太太放心，小的的内人与薄家一个商户的掌柜太太是闺中密友，所以打探的不敢说全却也是对了七八分的。”
文太太一听来了精神，让李管家坐在一旁的锦凳上。
李掌柜道：“薄四小姐性情清冷，每日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外很少出房门，喜读书，但是每年也能给老太太做上一两件衣裳，虽然在下人们不大喜欢这位小姐，但也只是因为没有打赏罢了，没有听说过处罚下人什么的。几位小小姐对这位小姑没有什么恶感，但是也没有特别的好感。”
文太太沉吟着点点头，没有处罚过下人，就是说不会管家没有威慑力，这样也好，真要嫁进文家来她也好拿捏，就让他们小两口吟诗作对去。
文太太不由的眉开眼笑，问道：“若是咱家去提亲，胜算多少。”
李管家在文家是元老级人物，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太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薄四小姐虽然是大家之女，但是也不受嫡母喜爱，又没有亲兄弟帮衬，太太要是提亲十有八九会允了的。”李管家将不受嫡母喜爱几字加重。
文太太听后连连点头：“恩，如此甚好，只是还是要从长计议，免得被人回绝。”
两人又如此这般的合计许久。
回头再说二太太处。
四小姐毕竟是老太太的庶女，二太太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想法，是想将四小姐嫁到高门还是怎样？
议婚的人不少，合适的也不少，老太太却一点口风也不露，只说不急不急，不合适不合适。
周家又天天过来催，烦的二太太最近脾气很不好，几位姨娘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成为二太太的发泄桶。
二太太什么也不说，只冷眼看着几个姨娘伺候她洗漱换衣，端茶送水。
莫姨娘虽然不是头一天请安，但绝对是头一次这样严格的立规矩，才几天就腰酸腿疼了，更重要的是那种卑微的感觉深深刺痛了她。
薄恩祖进来的时候，连正眼看都没有看她，一口一个夫人……
巧姨娘早就麻木了，薄恩祖可能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吧，一个婢女，天生的下人。
单姨娘的行为就有些玩味了，二太太不会让她做太低贱的事情，毕竟是有儿子的，单姨娘也经常是发表建议的，但是在薄恩祖来的时候又表现的很是委屈，当着太太的面就敢做出狐媚样勾引二爷。
三姨娘卑微乖巧，让干什么干什么，不禁让人想起四小姐的生母了，也是如此卑微。
二太太沉着脸发愣，现在就盼着从天上掉下来个让老太太满意的四姑爷。
不一会暖人走进来，小声的在二太太耳边说了几句，二太太眼一亮，沉吟了一下，轻轻拍了下手，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合哲小小姐身边的丫头看见的。”暖人浅浅一笑，这时才看出暖人的好相貌
二太太恩了声，暖人见二太太还是很高兴的样子，才道：“太太这把就不用操心这事了。”
二太太笑看了眼暖人，道：“就盼着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