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濒临倒闭的事务所
这是一个濒死的世界。
天空破碎，沧渊倾覆。
无数裂缝如同悬挂在高空的眼眸，贪婪地注视着大地。
绝望，孤寂，压抑。
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一片死寂。
黑色的气息翻涌着升腾而起，被裂缝吞噬殆尽，再无踪迹。
地面上，一道如行尸走肉般的身影正漫无目的地游荡。
迷茫，空洞，彷徨。
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道身影的神智仿佛早已磨灭在无尽岁月中，漆黑的瞳孔内看不到一丝焦距。
如此画面，单调，重复，没有变化，没有波澜。
直到——
“老板，醒哈儿！快醒哈儿！”
剧烈的摇晃传来。
方唐从睡梦中惊醒，表情茫然。
“老板，你总算是醒咯！”
眼前，一个身着白色运动衫的女生正探着脑袋，满脸喜色的看着他。
“乐乐？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精神恍惚不定。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迅速扫过眼前之人，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李乐乐，他的助理兼厨师兼客服兼后勤小跟班。
“老板我都来半天了，好久才在这里找到你哦！”
“现在几点了？”
方唐用指关节在额头处轻轻按压，以缓解大脑的胀痛。
李乐乐脸上则露出一个大写的郁闷。
“老板，现在早上八点多了！你咋个说要重启服务器的嘛，可咱们的论坛瘫痪了一晚上！你该不会一来就睡到现在吧？”
她语速飞快地帮方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
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接近九点。
方唐一拍脑袋，赶紧从乱糟糟的桌案边站起身，目光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
一张堆满了各式工具的破旧铁桌，一把泛黄的瘸腿椅子，几台半人高、嵌着各色小灯的巨大铁盒，以及铺满一地的杂乱电线。
他昨晚便是趴在这桌子上睡了一宿。
很显然，这里是一间机房，只不过略显逼仄。
“老板，你咋子睡滴这么沉，我早上打了好多电话你都莫接，我还以为你积劳成疾，已经……”
“没事，我就是太累了。”
面对李乐乐的碎碎念，方唐赶紧出言打断，以防她继续说出什么“优美的祝福语”来。
“乐乐，既然你来了，那重启服务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先去洗把脸……对了，你吃早饭了吗？等会儿我去楼下买点，给你也带一份。”
李乐乐顿时脸露欣喜。
“还莫得呢！老板你又要请我吃早饭撒？你人最好了！对了，我想吃包子可以吗？”
见她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方唐不禁叹了口气。
这姑娘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有些太单纯了，用楼下王阿姨的话来说就是“缺心眼”，也不知道她长这么大是怎么没有把自己给卖掉的。
嗯，也不对，自己现在是她的老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姑娘确实成功把自己给“卖”掉了。
难怪王阿姨看他的时候总翻白眼，看来对方这是把他当成黑心资本家了啊。
方唐摸了摸下巴，琢磨自己平时是不是给这姑娘压榨的狠了些。
思索间，他已经离开了机房。
外面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大厅。
早晨的阳光透过泛黄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给人一种已是黄昏的错觉。
房间里，四张长木桌两两拼成一对，几把黑色帆布椅随意地搭在一边，勉强凑出一幅办公区的蓝图。
墙壁以及窗外的玻璃上，几张掉色的贴纸歪歪扭扭的组成了一行字——无忧事务所。
三年前，方唐建立了这家事务所，惨淡经营至今。
和理想有些差距，没什么烧脑悬案，也没什么诡异迷局，事务所接的单子几乎都是一些找猫寻狗、鸡毛蒜皮的小事。
运气好的时候，遇到抓小三的客户，便是了不得的大单了。
好在方唐现在也不全指望事务所过日子，生活费的主要来源还是一个名为“边境”的论坛。
原本建立论坛的目的，是为了拓展他的“事业宏图”，想要进行线上接单。
结果没想到，单子没接成，论坛反倒变成了当地的一个小众灵异交流圈。
里面聚集的都是喜欢灵异话题的网友，每天讨论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又或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写上一两篇似真似假的小故事，算是让方唐有了点额外收入。
论坛的服务器，便在他刚刚醒来的那个小房间里。
机房隔壁，狭小的卫生间中，方唐正对着镜子，满脸愁容。
“这两天，梦境的发生频率越来越高了……”
他摸了摸脸上的黑眼圈，眉头紧锁。
那个浑浑噩噩的梦境，从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困扰他了。
起初，梦境的频率并不高，只是偶尔才会发生。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频繁，最近更是每晚都会出现。
每次从梦境醒来，方唐都会头痛难耐，其中的内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梦境的记忆极其模糊，他只记得自己行走在某处，至于其他的则是一片浑浊，仿佛有迷雾遮挡在眼前。
也就最近几天，梦境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方唐隐约能够感知到一点周围的环境。
那是一种恐怖压抑的氛围，没有丝毫生气，如同面对尸体时候的那般冰冷。
似乎有诡异的黑色裂缝徘徊在身边，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即便是在梦中，都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方唐有预感，自己距离梦境的真容已经非常接近，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看清那个世界了。
洗漱完毕，下楼去买了早餐，顺便给乐乐加了两个大肉包子，方唐这才回到事务所。
“老板，刚刚重启服务器的时候，我等了好久它才打开，咱们这服务器是不是也要坏了撒？”
“小黑也真是的，卖服务器的时候还说至少能用十年，结果这才多久就全是毛病，再这样下去，咱们论坛里的人恐怕都要跑光光了！”
“啊，这个楼下老孙头的肉，包的真好吃哦，老板你要不要也尝尝？”
“对了，刚才房东阿姨又来催房租，她说这次如果你再拖房租的话，就让你带着那个倒霉孩子一起滚出克……等一下，她说的那个倒霉孩子该不会是我吧？”
“……”
方唐有些无语的看着李乐乐。
这姑娘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人给骂了，还有她说的那个老孙头的肉是怎么回事，这么断句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日常吐槽了一下李乐乐，他的思绪很快就转移到了目前的困境上。
事务所已经是入不敷出，下个月房租就要到期，方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再继续坚持下去。
“要不干脆把事务所关了，一心一意做论坛……”
“可是论坛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那台二手服务器经常出故障，想要留住人就得买新设备，又得花钱……”
有些心烦意乱地喝下碗里最后一口豆浆，方唐抬头看了眼李乐乐。
要是能像这姑娘一样，每天什么烦恼也没有多好。
他揉了揉眉心。
无论是事务所还是论坛，都是他多年心血换来的，哪一个都不愿意放弃。
但方唐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无忧事务所，大概率是要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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