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激进派以为自己剧本写的够激进了，保守派只觉得这太保守了。
阿德丽有些错愕，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一直刻印在体表的隶属法印，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魔力灵光，只剩下疤痕残留。
“什么时——”
“昨天晚上，在关押豺狼人的地牢里休息时。”
于连快人快语。
“我跟利德尔会长谈了一下，说希望能与你构建平等的互信关系，让她解除隶属效应。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隶属法印最大的外部抑制力被解除，剩下的就只是刻进你身体里的法印本体而已。
“而那，作为神圣帝国的恶趣味，还真属于一种诅咒。那就只要移除诅咒就好。”
神圣帝国和教廷……在卑劣和渎圣这方面，可真是天作之合啊。于连嘲讽的笑了笑。
“我……”
阿德丽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于连知道，作为一名决斗奴隶，很难奢求对方能对北地有什么好印象，在恢复自由后还能继续出力。
但奴隶制，实在是突破了他的接受下限。
不能要求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全身心的与你共事。
“你已经自由了，你的人生还很漫长，还有无限的可能。”
于连与阿德丽对视，认真地说：
“现在，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作为阿德丽，我再次向你郑重提出：不知你可愿与我一同为你救下的人们，以及为让娜小姐，出一份力？”
阿德丽沉默了。良久后，她抬起头。
“这实在太突然了，我暂时理不清思绪。我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接下来要走的路。在此之前，”
阿德丽顿了顿，认真看着于连，似乎想从他的双眼中，读出对方的所思所想。片刻，她继续开口：
“我愿为您效力，尽我所能。能力不足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黾勉同心。”
说出让阿德丽摸不着头脑的话，于连笑着，拉着她向前走去。
聊天对话的功夫，人群即将抵达修道院门前。
于连拉着阿德丽拐入小巷中，而后施展任意门，隔着百十来米，传入修道院内部。
王国的修道院，介于宅邸坞堡和正式的城堡之间。它们类似于一个个独立的大号庄园，围绕着其内的教会资产修建有外墙，内侧则是以修道院本体为核心的一小批建筑群。
作为在城市边缘后期修建的修道院，康匹涅修道院并没有特别多的教会资产，在规模上并不算大；但为了容纳各地巡回的修士，以及作为未来的“主教宅邸”，修道院本体建设的相当富丽堂皇。
城市内的暴动，当然早就引起了修士们的警觉。此时，基本所有本地所属的和挂单借住的修士，都聚集在礼拜堂中，焦急地谈论对策。当于连二人的身形凭空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你们是——”
“时间紧迫，闲话少说。市民们有意把你们吊了祭天，但圣女大人慈悲为怀，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
于连三言两语，将现状给众人简述了一下，同时仔细观察满堂修士的神情。
一名负责日常琐事的辅祭，以及一名看起来，比辅祭地位更高的挂单修士么……
“——所以，圣女大人会宣扬你们是‘被诺菲奥招来的邪僧蒙蔽胁迫’，号召市民们给你们一个表态自省、为正义与真信而战的机会。至于如何选择，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于连的话威胁感过重，尤其是“因信称义”的部分，更是将教廷本身打成了背弃圣主的黑恶势力。
在教廷治下，这是纯纯的“异端”思想，甚至会被打成渎圣。
大多数修士都错愕的对视，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名为首的辅祭见状，咬着牙艰难开口道：
“大人，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此事事关重大，关乎信仰——”
“我不是来跟你废话的，我来只是为了向你们点明现状。”
于连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如果你们打算在此殉教，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们，市民的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至于信仰上的问题，因信称义，这究竟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你们应该不难理解。”
“因信称义，因信称义。哈哈，好一个因信称义，好一个圣灵入梦、死而复生的圣女啊！”
那名双腿大开坐在前排的修士，忽然放声大笑。
于连注意到，虽然很多修士对他表面恭敬，但此时或多或少，都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
“敢问阁下是？”
“我是一名巡回修士，您叫我加尔文就好。”
加尔文修士毫不在意周围众人，继续朗声说道：“你们的主张实在太精妙了，只一招，就完美总结了我们这十几年来的各种改革呼声。”
“改革呼声？”
“是啊。简单来说，很多修士都对现在这个日益腐朽堕落的教廷感到不满，尤其是当代圣宗发布赎罪金制度后。
“我们提出了各种改革主张，从温和的‘取消赎罪金’，到极端的‘取缔一切教会资产’，乃至‘废弃圣主教会’。
“为了进一步见证各地实情，基层信徒们的所思所想，教会在各地的行事，以及传播改革思想，很多修士都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巡回修道，跨州跨国的巡游。鄙人不才，也是其中之一。
“而您刚才所说的这番‘因信称义’，着实是拨云见日，点破了我这些年的困惑：这就是能最大限度团结信众，让信仰重归属灵世界，重归于圣主本身的主张！”
加尔文的话，让于连眼前一亮。
好家伙，本来只是想胁迫修道院来给让娜小姐背书，结果居然碰到真家伙了？
心有所想，但于连面上自然是不动声色：“您能有此心境，在下感佩万分。那么，其他诸位，你们做好决定了么？时间差不多了。”
此时，浩浩荡荡的千人市民团已经包围了修道院，各种激进的口号层出不穷。声音自外墙飘入，传入修士们的耳中，惊得他们浑身冒汗。
“最多应该还有两三分钟吧。希望你们能在市民破门、情绪无法压制前，决定好到底是要接受圣女大人的宽容，还是为你们的神甫殉葬。”
“不用再浪费时间了！还请您为我引荐一下！”
加尔文腾的一下站起，无视了身边所有人，快步向门外走去。他的脸上看不出分毫慌乱，反而神采奕奕、器宇轩昂，宛如一名英雄般的战士。
于连略微愣神，而后哑然失笑。他轻声默念，短讯术将话语直接送入让娜心中。
“咱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于连拉住阿德丽的手，身形再次消失，而后从街角巷尾走出，混入人群中，看着走出修道院的加尔文在让娜面前慷慨激昂，痛批教廷、大赞因信称义。
这出戏比我想的还精彩。于连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