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惩罚

血月临空时，云昭月腕间的咒印又开始发烫。她跪坐在祭神殿的玉阶上，手腕和脚腕上都系着银链，四周的星河包围着祭台，让她只能在祭台上活动。青铜祭坛九根蟠龙柱投下的阴影正一寸寸爬上她的裙裪，像某种活物在蚕食最后的光明。萧临渊就藏在那片阴影里。他能清晰看见云昭月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看见她藏在广袖中微微发抖的手——那双手昨夜还攥着他的衣襟，在符咒发作的剧痛中抓出血痕。此刻却规规矩矩叠放在膝头，任由银链缠绕的咒印在腕间灼烧。

“你今日未朗诵祭文。“国师阴冷的声音从穹顶传来，青铜穹隆上镶嵌的星图突然亮起，万千光点化作锁链垂落。萧临渊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腰间暗藏的符咒烫得惊人。那些游动的星光精准刺入他周身大穴，将暗影血脉死死钉在阴影深处。

萧临渊的掌心渗出冷汗。隔着三重禁制，他看见云昭月突然抬头望月。血月恰好移过穹顶裂隙，猩红月光泼在她苍白的脸上，腕间咒印骤然亮如烙铁。少女浑身一颤，十二重鲛绡无风自动，露出锁骨处蜿蜒的暗金色纹路——那是往生咒完全觉醒的征兆。

“昭昭！“禁术在喉间凝成血沫。萧临渊眼睁睁看着云昭月被咒印牵引着起身，银链在地上拖出蜿蜒血痕。她走向祭坛中央的背影与十年前重叠，那时她也是这样踏着星轨起舞。

星光锁链应声绞紧，将暗影彻底吞没的前一刻，萧临渊握紧了匕首。月魄石在他掌心泛起幽蓝的光，像极了云昭月第一次学会控水术时，在祭坛上凝出的那朵冰莲。

祭台的星图从四周向云昭月延伸，直至将云昭月包裹，接着星图托着云昭月缓缓上升，随着云昭月的上升，系在她身上的银链也发出清脆的响声。星图托着云昭月升到了祭台中心的上空，然后，一道又一道白光劈在云昭月身上，云昭月紧紧咬着牙关，忍住不发出声音，身体却不可控制的颤栗。终于，白光停止闪动，云昭月从空中掉落下来，落在祭台中央，白色的衣裙早已染上绯色。

穹顶，国师收回施法的手：“这是惩罚。”然后转身离去，禁术解除后，萧临渊跑向祭台，扶起云昭月为她疗伤。

良久，疗伤结束，两个人坐在祭台的莲花座上看着四周星河流转。

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被困在这里。那时云昭月刚及笄，祭袍还没这么重，云昭月也还没有被困在这小小的祭台上，她攥着他的手在星图下转圈，银铃般的笑震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阿渊你看，二十八宿的轨迹像不像许阿婆编的竹篓？“少女指尖划过流转的星河，全然不知那些星子即将化作囚笼，围困她的一生。十年前，两个人还在一起欣赏流转的星河，十年后，星河却成了禁锢云昭月的围墙。

此刻星河依旧流转，云昭月却在数地砖的裂缝。距离她上次见到阳光已经过去了九千八百四十五天，地砖第三百一十四条裂缝。昨夜符咒发作时她蜷缩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在青砖上抠出血痕：“上次是三百一十二条...这次居然划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