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骨筑城
虚空裂缝闭合的刹那，林墨看到了时空长河的真相。
无数支流中，自己或是被青玄子夺舍，或是堕为鳞妖祸乱人间，唯有这条支流里，那枚青鳞安静地悬在灵台中央。他伸手触碰鳞片，三百世的记忆如利剑刺入神魂——原来轮回的尽头，始终是那座白骨垒砌的城池。
......
琅琊山巅，阴风卷着碎骨打旋。
林墨踏出虚空时，正撞见十二道血光坠入城墙。白骨垒砌的城垛上，每个垛口都嵌着修士的头骨，空洞的眼窝里燃着幽绿磷火。最骇人的是城门——那是用上千柄飞剑熔铸的巨口，剑齿开合间发出金铁交鸣的嘶吼。
“恭迎仙君。“
沙哑的嗓音从城门内传来。林墨瞳孔微缩，看到白棺材匠提着青铜灯缓步而出。那人依旧穿着月白长衫，只是心口处多了个血洞，半截脊椎骨从背后刺出，末端挂着盏人皮灯笼。
“三百年了，“白棺材匠抬手抚过剑齿城门，“当年我在此地刻下第一道往生符时，就料到有今日。“
林墨背后骨尾无声舒展。他嗅到危险的气息——整座城池竟是活的！那些白骨正在缓慢增生，地面下传来密集的啃噬声，仿佛有亿万尸虫在摩挲利齿。
“你可知何为遁去的一？“白棺材匠突然挥袖，城门轰然洞开，“进来看看便知。“
门内景象让林墨浑身鳞片倒竖。纵横交错的街巷竟是由修士脊骨铺就，两侧“民居“皆是倒插在地的青铜棺椁。更诡异的是空中漂浮的“太阳“——那是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每收缩一次就泼洒下血雨！
“这里是......“
“归墟倒影。“白棺材匠的脊椎骨突然伸长，指向城池中央的祭坛，“你身上有青玄老儿的气味，应当认得那个。“
林墨顺着望去，祭坛上竖着九面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景象：执事长老褪下人皮、扫地婆婆焚烧纸人、蓑衣人垂钓血河......而第九面镜中，赫然是正在凝视镜面的自己！
“你以为挣脱了轮回？“白棺材匠的笑声夹杂着骨裂声，“看看镜中倒影吧。“
林墨缓步走近祭坛，发现第九面铜镜的边框刻满细小的名字。当他看清最上方那个名字时，灵台青鳞突然剧震——镜框上赫然刻着“林墨第三百世“！
“这不可能......“
“你以为往生试炼只有三百次？“白棺材匠的脊椎骨缠上铜镜，“这座城里的每块白骨，都是你的前世。“
仿佛印证他的话，街巷间的白骨突然立起。无数个“林墨“从骸骨中爬出，有的浑身鳞甲，有的背生骨翼，更多的则是残缺不全的尸骸。它们脖颈处都嵌着血色鳞片，正朝着祭坛发出无声的嘶吼。
林墨背后骨尾猛地刺入地面。通过地脉震动，他感知到更可怕的真相——整座城池的地下埋着青铜宫殿群，正是往生之门的万千投影。每座宫殿都困着一位传承者的魂魄，而他们的怨气正通过地脉汇向自己灵台的青鳞！
“你们究竟......“
“我们是你斩却的三尸。“白棺材匠突然撕开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鳞，“贪、嗔、痴、慢、疑......每世轮回斩却一尸，直到这一世终于圆满。“
林墨突然想起《青云诀》末卷的谒语：斩得三尸即神通。此刻灵台青鳞大放光明，映照出自己神魂深处盘踞的九道黑影——那才是真正的“尸“！
城池突然剧烈震颤。无数白骨化身腾空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九头巨蟒。白棺材匠跃上蟒首，手中人皮灯笼映出猩红咒文：“时辰已到，请仙君归位！“
林墨冷笑，背后骨翼舒展。他早料到有此一着，灵台青鳞突然逆转，将地脉中汇聚的怨气尽数返还。白骨巨蟒发出痛苦的嘶吼，城中万千骸骨同时炸裂！
“你以为我不知三尸秘术？“林墨瞬移至白棺材匠身后，骨尾刺入其脊椎，“三百世轮回，我等的就是此刻。“
白棺材匠的身躯突然软化，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血水中浮出半卷青铜古简，正是《青云诀》缺失的最后一页！林墨刚要触碰，整座城池突然翻转，地面化作天穹，无数青铜棺椁如流星坠落。
棺盖纷飞，走出三百个青玄子。他们同时结印，空中浮现血色大阵：“好徒儿，你以为挣脱的真是为师？“
林墨瞳孔骤缩。这些青玄子每个都有渡劫期修为，更可怕的是他们结成的阵法——正是往生客栈屏风上的“九幽噬仙阵“！阵法成型的刹那，他灵台的青鳞竟开始反向吞噬神魂。
“阵眼在你心里。“三百个青玄子齐声大笑，“从你接纳青鳞那刻起，就已入局！“
生死关头，林墨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他并指如刀，生生剖开自己的胸膛，将跳动的心脏连同青鳞一起扯出！失去镇压的妖力瞬间暴走，整座城池开始崩塌。
“你疯了？！“青玄子们惊恐后退，“没有青鳞镇压，你会被......“
话未说完，林墨将心脏捏碎。青鳞炸裂的刹那，时空长河显化当空。他看到三百世轮回中，自己每次死亡都会有一缕魂魄逃逸，那些逃逸的魂魄此刻正在虚空之外凝聚成新的躯体！
“原来如此......“林墨在妖力风暴中大笑，“多谢师尊，助我斩尽三尸！“
他主动投身风暴中心，暴走的妖力将三百个青玄子撕成碎片。当最后一丝妖力耗尽时，整座白骨城已化作齑粉。林墨从废墟中站起，周身再无半点鳞甲，眉心却多了一道金色竖痕。
虚空忽然裂开缝隙，走出十二道身影。他们衣着各异，有的着道袍，有的披袈裟，但每个人眉心都有同样的金痕——正是林墨逃逸的三百世魂魄中最强的十二具化身！
“恭喜道友得证混元。“十二化身齐齐作揖，“请随我等前往天外天。“
林墨却摇头轻笑。他抬手点向虚空，竟将十二化身尽数收回体内：“尘缘未了，何谈超脱？“
话音未落，脚下废墟突然升起血光。破碎的青鳞重新凝聚，化作一枚血色道种。林墨拾起道种的刹那，耳边响起混沌初开时的道音，终于明悟一切因果——
原来所谓鳞妖，竟是上古大能斩出的恶尸。青云宗、往生客栈、白骨城......皆是恶尸挣脱封印的布局。而自己，从来就不是棋子，而是恶尸专门培育的......解药！
“好一个瞒天过海。“林墨碾碎道种，“可惜你算错了一着。“
他撕裂胸口，露出跳动的心脏。心窍之中，三百世轮回的怨气凝成一把血刃。此刃出鞘的刹那，诸天星辰同时黯淡，整片琅琊山地界被拉入永恒的黑夜。
“这一刀，斩因果！“
血刃挥出的轨迹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丝线。每根丝线都连着一位修士，从青玄子到扫地婆婆，从执事长老到白棺材匠......刀刃过处，丝线尽断。那些被操控的傀儡突然恢复清明，却在看清真相的瞬间道心崩碎，化作飞灰。
当最后一根丝线断裂时，虚空深处传来不甘的咆哮。林墨踏着道痕追入虚无，看到一具堪比星河的巨尸被九条青铜锁链禁锢。巨尸心口插着半截青云剑，剑柄上刻着“青玄“二字！
“原来你才是......“
“闭嘴！“巨尸突然睁眼，九条锁链应声崩断，“区区蝼蚁，也敢窥探......“
林墨的血刃已刺入其眉心。这一刀蕴含三百世轮回之力，斩断的不仅是肉身，更是因果根源。巨尸发出震裂虚空的哀嚎，身躯寸寸湮灭，最后时刻，林墨看到了最初的真相——
混沌初开时，道祖斩三尸证道。善尸化作天道，恶尸被镇压九幽，执尸不知所踪。而自己，竟是执尸转世！
“原来如此......“林墨在时空乱流中自语，“难怪能看破轮回......“
他转身返回人间，身后是崩塌的虚空。当双足重新踏上琅琊山时，手中多了一盏青铜灯。灯芯燃着青玄子最后的神魂，火光中映出十二个血色大字：
执念不灭，轮回不止；
斩尸证道，方得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