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疑虑
二人返程之时，已是傍晚，萧炎一路上又带着纳兰嫣然在几处小吃摊大快朵颐之后，方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萧家。
与萧炎依依不舍的分开后，纳兰嫣然便从几位萧家族人口中获得了安置云利云明的客房位置。
。。。
“是谁遣你们来的？”
纳兰嫣然坐于一把长椅之上，神情淡漠，把玩着手指，头也不抬的问道。
房间内的两道身影微微一颤，面面相觑。
“是、是。。。宗主大人派我们前来的。”云利眼神躲闪，低声道。
“师父？”纳兰嫣然美眸微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缓缓抬眼，视线转向一旁的云明：“云明师兄，宗门法规之中，冒用宗主名义行事，该作何判罚呢？”
云明嘴唇微抖，神情明显没有云利那般镇定，声音发颤道：“轻。。。轻则杖罚五十，贬为外门弟子，重则。。。逐出宗门。”
一旁的云利面色瞬间煞白，额头渗出细汗。
“那么，我再问一遍——”
话音未落，云明便已经放弃了抵抗，将一切托盘而出：“是大长老派我们来的！说让我们接回小姐，并且给萧炎。。。萧炎少爷一点颜色。”
云利顿时变了脸色，狠狠瞪了云明一眼，心道你这话说出口，回去后怎么和大长老交代。
大长老，云棱。。。
纳兰嫣然秀眉微蹙，这云棱在她前世便不是什么善茬，迂腐顽固，行事莽撞，三年之约结束时，更是由于他的一意孤行，导致云岚宗和萧炎彻底闹掰。
不过，能坐到大长老之位，云棱倒并非一无是处。
自进入云岚宗长老院，到成为大长老，云棱只不过只用了短短数年，虽然行事墨守成规，但这般稳重，也让他凭借着在云岚宗并非主流的土系斗气，竟是在修为上赶超了一众长老，达到了斗王巅峰，令得前任宗主云山都是为之侧目。
而在监督弟子修炼上，云棱的那般守旧也有不错的效果，毕竟修炼一途，皆是按部就班，再加上他极度重视宗门声望，最终也是让云韵放心的将其任命为了大长老。
不过说到此处，倒是不得不提到，若是前世云棱没有死于萧炎之手，或许，之后云岚宗也不会那么快的便被魂殿彻底侵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云棱的固执，需要有人加以软化，而自己的师父，云韵，本来应起到制衡作用，却往往优柔寡断，反倒是助长了云棱的威风。
想到这里，纳兰嫣然目光微闪，随后对着二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往宗门，我两日之内便会返回，至于大长老那边——”
轻轻敲打着扶手，纳兰嫣然微微一顿，接着道：“就说我此行偶遇师祖故人，受其点拨，方才耽误了些许时日。”
师祖故人？
云利云明皆是眉头一抖，能与上任宗主云山成为故人好友的，自然都是些老怪物了，也怪不得几日点拨便让纳兰嫣然实力飞涨。
而对于纳兰嫣然来说，搬出师祖这座大山，也能让云棱无话可说。
“事不宜迟，你们今夜便启程。”
在纳兰嫣然不容分说的催促下，两人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答应道：“是。”
。。。
在云利云明离开萧家后，纳兰嫣然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这里已经不再用作客房，而是单独作为了少女专属的房子。
按萧战的意思，既然婚约板上钉钉了，那纳兰嫣然便算是半个萧家人了，自己拥有一个房间理所当然。
坐在床榻之上，纳兰嫣然没有如前几日般入定修炼，而是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一边用指尖绕弄着发丝，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不同于萧炎在没有三年之约后的放松，自己这边，还有诸多棘手之事待解，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她适才提到的前任宗主——云山。
此时的云山，尚还停留在斗皇巅峰，所以应当还未与魂殿达成交易。
虽然不知前世云山与魂殿是达成了何种交易，但是以魂殿作风，自然不可能只是以突破斗宗为筹码，前后定然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方才让这位加玛帝国的至强者之一乖乖就范。
这，也是纳兰嫣然头疼的地方。
她知道，云山前世能在萧炎一上云岚宗之时放他而去，自然是知晓利弊所在的，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比起魂殿的条件，还是那威胁更让云山无从拒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很简单的道理。
毕竟云山不是孤家寡人，他出身云岚宗，代表云岚宗，亦是要守护云岚宗。
他可以逃，云岚宗功法本就长于身法，加之他斗皇巅峰的实力，足以让鹜护法这个斗宗灵魂体难以寻到他。
可云岚宗上下又该如何？
纳兰嫣然头疼的便是这里，因为如此一来，让云岚宗不被魂殿侵蚀的方法便只剩两个。
一、助云山突破至斗宗。
二、击退来犯的鹜护法。
按理说，只要云山能突破斗宗，那第二点便也迎刃而解。
可突破斗宗又岂是简单之事？
云山与加刑天，二人修炼上百年，也依旧困于斗皇巅峰，前世萧炎突破斗宗，更是在天山血潭与破宗丹的双重加持下方才成功。
若是只依赖丹药，亦有不少风险。
成功还好，若是失败，定然只会让云山内心更加焦急，也更容易接受魂殿的条件。
而且，破宗丹的出现，也可能暴露药老的行踪，毕竟帝国最强炼药师——古河能炼制出这六品上品丹药的概率可没多少。
如此算来，便只有第二种方法了。
虽说鹜护法背后乃是魂殿，但魂殿人手分散，能派遣一位斗宗级别的护法来加玛帝国这种弹丸之地就已是不易。
若是能集结帝国势力，尤其是有皇室的那位加老相助，击退这鹜护法也并非——
咦？
纳兰嫣然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魂殿的目的无非只有两个，一趁古族不察，借他人之手夺取萧族古玉，二便是控制加玛帝国，方便日后发动战争。
可是这么来看的话，为什么要找上云岚宗呢？
无论是突破斗皇的需求，还是统治加玛帝国的难度，明明皇室才是最佳的合作之选。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找上云岚宗这个对帝国政事并不了解也并不参与的超然势力呢？
纳兰嫣然猛然坐起了身子，轻咬着指甲，眉头紧蹙。
要知道，皇室对云岚宗的忌惮由来已久，否则也不会在云岚山下屯兵数万，若是加刑天能突破至斗宗，自然也不需要再有所顾忌。
而萧家在帝国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自然也逃不过皇室的双眼。
至于发动战争，皇室只需振臂一呼，以家仇国恨为名，便可轻易煽动民众投身战火。
何必让云岚宗苦苦经营数年还引得其他家族和帝国人民敢怒不敢言呢？
魂殿的行事之中，处处透着一丝诡异的违和感。
如果排除掉“魂殿很愚蠢”这个同样愚蠢的猜测，那剩下的可能便只有一个——
云岚宗之中，有魂殿想得到的东西，迫使他们不得不在二选一之中选择了云岚宗这个下下之选。
更诡异的是，这件东西，他们并未派出高手前来争抢。
这东西，如果存在的话。。。究竟是什么呢？
纳兰嫣然陷入沉思，翻看着回忆中的点点滴滴，试图从过往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端倪。。。
云岚宗，以风系斗气和剑技见长，宗门之中最强斗技，便是风之极三式，其中第三式，风之极·陨杀更是达到了地阶低级。
至于功法，虽听闻宗门典藏中存有地阶功法，却唯有历任宗主方能修习。她前世出关之时，云岚宗已近覆灭，后来随云韵闯荡大陆，又从其他机缘中得到了功法，对宗内秘藏所知不多。
只是，这地阶的功法斗技，怎么可能让魂殿动心呢？
纳兰嫣然摇了摇头。
她进入云岚宗，不过只有十一年的时间，其中只有八年在宗门内修行，若是撇去零零碎碎的外出历练，恐怕还没有这么久。
至于最后的三年，她又是进入了生死门，等到出关时，总算是有了一定实力，可以接触那些宗门隐秘的时候，萧炎又杀了个回马枪。
想到那三年生死门，纳兰嫣然也不经有些感慨，那时的她历经试炼磨难，方才获得了部分先辈传承，一跃到达了斗王巅峰，谁曾想出来就见到萧炎把她的师祖按在地上摩擦。
那一日，云岚宗的往日光辉也随之覆灭。
三年又三年，少年的成长令得出关后的她黯然神伤。
比起三年之前。。。
。。。
等等
纳兰嫣然脑海中的场景忽然定格在了某一刻。
那是三年之约结束的那一天。
正是那天，萧炎在凌影和美杜莎女王的帮助下，让得已经突破斗宗的云山不得不咽下一口恶气，隐忍退让。
而让她下定决心进入生死门历练的，并不只有萧炎带来的压力，还有那古族斗皇的一句随口点评——
“。。。没想到这云岚宗也出了一个斗宗，如今倒是能勉强挤进大陆一线势力了，可惜，比起当年的云破天，还是差了不少啊。。。”
正是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让纳兰嫣然从那帝国第一宗门的舒适圈之中惊醒，意识到了所谓的天外有天，也为日后她愿意随云韵前往大陆历练奠定了心理基础。
等她到了大陆之上，也发现了凌影当日之辞并非危言耸听，甚至，还说的好听了些。
莫说是中州的一殿一塔三谷四方阁，连黑角域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斗宗也并不少见。
。。。
可是。。。
云破天是谁？
是，他是云岚宗的历任宗主之一。
毕竟宗门授课时，长老们在提及宗主传承时，都会按顺序提到他的名字，除此以外，她便对云破天一无所知。
可是纳兰嫣然分明记得，不管是宗族碑，还是平日组织祭奠的牌位之上，这个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身为历任宗主，只要有一定贡献，不至于是宗门罪人，便会被后世刻于宗族碑之上，以供后人瞻仰铭记。
即便有些许过错，只要未曾背叛宗门，也仍会在祭祀牌位中存在一席之地。
可是其中却偏偏就是没有云破天的名字。
不仅如此，她曾亲入生死门，那个安葬着云岚宗历代宗主的圣地，然在那些棺椁之间，她亦未曾找到云破天之名。
然而，不管是凌影的语气，还是云棱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的激动反应，都印证了一个事实——
云破天，绝非寂寂无名之人。
莫非，这魂殿所寻之物，便与此人有关？
思前想后，纳兰嫣然实在是无法找到其他的蹊跷之处，只得先记住了这个名字。
若是从此处下手，不知能否将这危局解除？
“嗯。。。算了，先不想这些了，回宗后问问师父吧。”
纳兰嫣然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边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一连串的思绪让她有些头脑发胀。
正当她犹豫今天要不要就停止修炼，暂且休息一晚时——
“当当”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咦？”
纳兰嫣然疑惑的抬起头，正欲放出灵魂之力探查来人，却又是一顿，转念一想，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会在这个点拜访她的，除了萧炎也没有别人了。
念及此，她也是放下了戒备，走下床来，缓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了房门，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此刻有些局促地挠着头的少年。
“嫣，嫣然，还没睡呢？”
月色下，萧炎的表情略显不自然，仿佛还带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纳兰嫣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语调轻柔道：“是呀，萧炎先生~”
“我。。。那个。。。”
“什么那个？”
见纳兰嫣然似是调戏一般的追问着，萧炎在心中立马又咒骂了几声药老，终于也是放弃了抵抗道：“老师说，那灵魂修炼，最好是能一起修炼，所以，我这才。。。”
“噗”
虽然早就猜到了萧炎没有夜袭的胆子，不过纳兰嫣然依旧是被少年扭扭捏捏的样子逗的轻笑出声。
看着萧炎脸上的黑线越来越浓，纳兰嫣然连忙忍住了笑意，换上了一副正经之色，询问道：“那，是在我的房间？还是你的房间？”
闻言，萧炎下意识的偏头看向屋内的床铺，只见床铺有些许凌乱，上面还随意堆放着几件少女换下的衣物，心头顿时咯噔一跳，连忙摆手道：“还是去我的房间吧。”
纳兰嫣然乖巧的点了点头，顺手带上了房门。
这灵魂修炼对于二人来说都相当重要，萧炎要做炼药师，她又是要尽快掌控体内那庞大的灵魂之力，自然是没有半点拒绝的想法。
一路上二人并肩而行，倒是没有了以前的尴尬，有说有笑的走着。
然而，行至萧炎房前，纳兰嫣然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眉头微蹙，略带疑惑的向四周看去，不知为何，在她无意识的灵魂感知之中，似乎发觉有人在窥视着他们。
“嫣然？”
萧炎推开房门，见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疑惑地出声唤道。
纳兰嫣然回过神来，再次感知了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便无法再察觉到，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可能只是什么小动物吧。
轻轻摇了摇头，纳兰嫣然也不再多想，应了一声，迈步走进了房间。
然而，就在房门缓缓合拢的刹那，院内一处阴暗的角落中，却飘出了一声幽幽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