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蛹中蝶

苏葵的视网膜在安全气囊炸开的瞬间记录下137帧画面。第14帧：卡车驾驶室空无一人，方向盘自主旋转；第68帧：挡风玻璃裂纹生长出分形图案；第93帧：后视镜中的自己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这些异常数据被记忆茧的过滤系统判定为幻觉，直到血腥味刺穿认知屏障。

她摸索安全带的金属扣时，发现小指关节反向弯曲了15度。这是三年前标本馆工伤留下的后遗症，此刻却传来陌生的神经电信号。当指尖触碰到脖颈后的医用胶布时，四百二十万条纳米探针同时激活。

“认知重构程序启动。“电子音直接在脑干响起。雨滴悬浮在空中，映出无数个正在解压的记忆碎片。某个碎片里，八岁的自己蜷缩在培养舱，楚夏的注射器尖端滴落蓝色液体：“小葵要成为最完美的标本哦。“

现实重新拼合时，运输箱已从副驾驶座消失。苏葵踹开车门的动作带着肌肉记忆的精准，军用级格斗技数据流在视神经上滚动——这是她从未学习过的技能。雨幕中的卡车正在坍缩，光学迷彩失效后露出内部精密的记忆茧孵化舱。

“警告：母体接触外部污染源。“脑内警告与手机震动同步发生。匿名信息显示“标本馆地下二层D区7号柜“，附件是段二十秒视频：林深正在焚烧某个NX-13编号的标本，火光中映出陈铎警官的脸。

后颈突然传来孵化腔破裂的粘腻声。苏葵的手指自动刺入皮肤，扯出沾着蓝血的微型存储器。蛇形电路在雨中展开成三维地图，城南孤儿院的废墟坐标正在与记忆运输箱信号重叠。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触发更深层的崩溃。当林深的白大褂出现在视野边缘时，苏葵的声带自主振动：“标本不该有茉莉香...“这句话唤醒了她入职当天的记忆——标本馆通风系统永远循环着雪松香氛。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中，两种现实开始交织。在医生视角里，她只是因撞击导致脑震荡的伤者；而在记忆茧构建的认知中，自己的骨骼正在透明化，露出颅内脉动的银色虫蛹。蛹壳表面浮现出楚夏的指纹图谱，每个涡旋都是加密的记忆节点。

“第二阶段同化开始。“主治医生的声音突然变成楚夏的电子合成音。苏葵感到有根冰凉的数据线从喉咙探入胃部，正在下载车祸前三小时的记忆——那本该是封装黑钻标本的寻常上午。

回溯画面出现裂痕：她看见自己往草莓酱里注射酶制剂，而过敏史档案在脑内图书馆被篡改；看见货运电梯里运输箱自动输入孤儿院坐标，指纹锁认证显示“权限人：NX-00“；最后看见林深锁骨下的编码，在某个记忆碎片里与自己的颈纹重合。

CT扫描仪的蓝光穿透颅骨时，苏葵终于目睹了真相。X光成像屏上，她的海马体被银色茧丝取代，杏仁核位置盛开着机械茉莉。每片花瓣都是微缩的量子存储器，储存着本该被遗忘的实验室岁月。

“不要相信认知协调部的谎言。“林深的声音突然插入听觉神经。苏葵在剧痛中意识到，这句话是通过自己后颈的存储器回传的——两小时前他偷偷植入的反制程序正在启动。

记忆茧的反扑来得暴烈而优雅。苏葵的虹膜分裂成六边形复眼，每个晶状体都放映着不同时空的真相：左上象限显示她曾七次潜入标本馆禁区，将客户的犯罪记忆与警局数据库交叉对比；右下象限暴露出三天前的深夜，自己用应急通讯器向匿名地址发送过孤儿院结构图。

最中央的主视野里，此刻的抢救室正在粒子化。医护人员的身体分解成基础记忆单元，露出底层代码中的楚夏肖像。苏葵听见自己发出非人的高频尖啸，声波震碎了所有玻璃仪器。

“母体协议最终阶段。“脑内电子音宣告时，她的掌骨刺出银色茧丝，精准插入心电监护仪的接口。整个医院的电力系统为之震颤，所有屏幕闪烁起南仓巷44号的经纬度坐标。

在意识彻底数据化的前一刻，苏葵用折断的肋骨在床单上刻下血字：“草莓是钥匙“。这是五岁的自己在楚夏实验室留下的最后讯息，此刻被记忆茧的防御机制扭曲成求救信号。

林深冲进病房时，只看见坍塌的医疗设备和窗框上泛蓝的血手印。苏葵的病号服碎片挂在窗外消防梯上，纤维里检测出NX系列特有的量子纠缠粒子。而在她留下的神经可视化仪里，储存着楚夏实验室的完整坐标——位于记忆净化中心地下三十米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