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直播事故：当学霸的吉他砸中我的鱿鱼干

最后一班地铁进站时，我还在核对海鲜市场的订单。保温箱里冰袋融化出的水渍，在校服裤脚洇出深蓝色地图——这是我替母亲看摊的第三个月，自从她腰椎手术住院后。

“鱿鱼干五包，带鱼三条...“我蹲在便利店后巷清点货物，头顶突然传来吉他扫弦声。抬头瞬间，挂在消防栓上的塑料袋突然崩裂，风干的鱿鱼片像飞镖般射向对面台阶。

“咚！“

鱿鱼干卡进吉他弦的刹那，弹琴的男生下意识护住琴颈。我认出他是高三（1）班的江川，光荣榜上的证件照总绷着脸，此刻却被夕阳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贴着的退热贴。

“抱歉！“我冲过去抢救鱿鱼干，假发片却被耳机线勾住。这顶28块钱的便宜货从发际线滑落，精准掉进他脚边的关东煮纸杯。汤面上漂浮的假刘海，像条奄奄一息的灰鲳鱼。

巷口忽然炸响教导主任的怒吼：“林小满！你又逃晚自习！“我抓起保温箱就要跑，却被吉他箱绊了个踉跄。江川突然拽住我手腕，他掌心滚烫——这才注意到他校服后背全被汗浸透了。

“躲这里。“他掀起报刊亭的塑料门帘。霉味混着旧杂志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我缩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摞摞书堆后，听见老张的皮鞋声擦着铁皮柜掠过。

黑暗中，江川的呼吸声又重又急。“你发烧了？“我摸出保温箱侧袋的退烧药，这是给海鲜店王阿姨带的。“39度还弹琴？“药片塞进他手心时，触到他指尖厚厚的茧。

“校庆晚会彩排...“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拧开矿泉水吞下药片，“主持人是学生会定的。“月光漏进报刊亭，照见他琴箱里露出一角的报名表，【节目类型】栏的“原创歌曲“被红笔划掉，改成“诗朗诵《青春献给祖国》“。

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吓我一跳。江川的直播界面还开着，弹幕正在狂欢：

[川神镜头里那个贞子是谁！]

[地上是不是海鲜市场批发的鱿鱼干？]

[退烧药广告位招租！]

我愣愣看着自己出现在镜头边缘：校服沾着鱼鳞，马尾辫散了一半，手里还攥着半包没包完的干贝。江川突然把镜头转向通风口：“看到那簇野草了吗？“他指着砖缝里挣扎生长的蒲公英，“主根能分泌芥子酸苷，抑制其他植物生长。“

“就像教导主任的假发片，“我脱口而出，“方圆五米寸草不生。“弹幕突然刷过一片“哈哈哈“，点赞数疯涨到三千。江川低头闷笑，咳嗽震得胸腔发颤，却把吉他往我这边推了推：“要试试吗？“

我碰到琴弦的瞬间，他手机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锁屏弹出天文社招新邮件——发件人栏的【陈雨晴】让我瞳孔骤缩。那是母亲住院同病房的姑娘，床头永远摊着《民法典》，却在我被医药费逼哭时，偷偷往我包里塞过一叠饭票。

“认识？“江川注意到我的僵硬。我摇头，保温箱里的冰水滴在琴箱上，像某种无声的秒表。母亲的手术费、下周的月考、海鲜市场被城管没收的三轮车...这些才是真实压在我肩头的星体，而江川耳机里流淌的《卡农》，不过是平行宇宙里的背景音。

巷外传来收垃圾车的轰鸣，我摸出皱巴巴的记账本，在今日盈亏栏写下：-28元（假发片损失）。起身时江川突然递来一张便签纸，上面是遒劲的字迹：【声乐补习班转让，五折，需要吗？】

我盯着他通红的耳尖，忽然明白这场荒诞相遇的本质——我们都是被现实卡住的琴弦，在寻找不被生活磨哑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