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兵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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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黑云压谷

残阳如血,太行山的轮廓在翻滚的阴云中若隐若现,恍若一条苍龙在墨色云海中翻腾。

刘协的小手紧攥着吕布箭囊上的狼头纹饰,那鎏金狼眼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孩子的奶音里带着哭腔:“吕将军,那里有黑黑的云,像大妖怪的嘴巴......”

他伸出的手指上,镶金箭羽随着颤抖折射出细碎金光。

吕布勒住赤兔马,铁甲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如满月弓弦。

他顺着刘协的手指望去,阴云正以诡异的速度吞噬天际,云层中不时有紫电闪现,宛如天公在磨砺一柄巨剑。

谷间忽起一阵穿堂风,卷着沙砾扑打在并州狼骑的盾牌上,叮当作响如催命铜铃。

“是雨云。”

张辽抹了把脸上的尘土,鹰隼般的目光扫视两侧山崖,

“将军,鲜卑人惯用火攻,若暴雨将至......”

他话音未落,东北方山脊突然传来一声号角,悠长凄厉如狼嚎,惊起一群乌鸦,在血色残阳下盘旋如黑云。

八百狼骑瞬间收拢阵型,将刘协的马车围在核心,盾牌相碰发出沉闷撞击声。

吕布反手将方天画戟插进岩缝,摘下铁胎弓搭上三支鸣镝,箭簇在暮色中闪烁幽蓝光芒:

“慕容家的崽子们,来给你吕爷爷送战马了!”

他的咆哮声在山谷中回荡,惊得赤兔马昂首嘶鸣,蹄铁在岩石上擦出火星。

鲜卑前锋慕容铁山率三千轻骑从谷口涌入,马蹄声如闷雷滚动。

马鞍旁皆挂陶罐,浓烈的火油味随风弥漫,呛得并州狼骑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慕容皝金盔白马立于高坡,鹰羽大氅在风中翻卷如翼,挥刀狂笑:

“汉家皇子合该祭我鲜卑狼神——放火!”

数百支火箭掠空而至,陶罐炸裂,火蛇顺着谷底枯草疯狂蔓延,将整条山谷化作赤色炼狱。

赤兔马惊嘶扬蹄,吕布单手控缰,另一手抄起马车旁的牛皮水囊浇湿刘协襁褓:

“抱紧孩子!”

他将刘协抛给张辽时,孩子颈间的金锁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

画戟横扫劈开火墙,吕布暴喝:“并州儿郎,随我凿阵!”

狼骑以锥形阵突进,吕布为锋镝,方天画戟舞成银轮,戟刃所过之处,鲜卑骑兵如麦浪般倒伏。

慕容铁山持弯刀迎上,被吕布戟刃贯透胸甲挑飞三丈,尸身撞翻五骑,鲜血在空中绽放如花。

“将军!山崖有伏兵!”

张辽暴喝。只见两侧峭壁冒出数百鲜卑弓手,箭雨倾泻而下,狼骑重盾上霎时钉满箭簇,宛如刺猬。

刘协在颠簸中哭喊,一支流矢擦过张辽肩甲,溅起火星,烫得战马人立而起。

谷顶西侧,陆昭玄色大氅猎猎作响,大氅下摆的云雷纹在风中若隐若现。

岳飞持沥泉枪立于身侧,枪尖指地,脚下岩缝里插着三支令旗——赤如血、白如雪、青如天。

“鲜卑人果然用火攻。”

武则天从斥候手中接过羊皮地图,炭笔圈出谷底暗河,墨迹在皮面上晕染如蛇,

“半刻钟后暴雨将至,火势自灭,但暗河会暴涨成激流。”

她抬眼望向天际,紫电在云层中游走如龙。

陆昭颔首,抽起赤旗掷下山崖,旗杆破空发出尖啸:

“传令薛仁贵,截断鲜卑退路;尉迟恭带钩镰队下谷底——专砍马腿,不杀溃兵。”

他的声音沉稳如钟,在雷声中清晰可闻。

谷东陡坡上,薛仁贵白袍银甲,率三百弩手张弦待发。

见赤旗飞落,他挽弓如满月,一箭射断鲜卑后阵的苍狼旗,旗杆断裂声清脆如骨裂:“风!”

“大风!”

弩阵齐吼,三棱箭簇撕开空气,鲜卑弓手如落叶坠崖,惨叫声与雷声交织成死亡交响曲。

惊雷炸响,铜钱大的雨点砸落谷底,火势骤熄,腾起的白烟如鬼魅起舞。

暗河轰然暴涨,浑浊的浪头将鲜卑轻骑冲得人仰马翻,战马嘶鸣声与士兵惨叫声混杂成一片。

慕容皝的金盔被洪水卷走,露出披散的乱发,他声嘶力竭:“中计了!向谷口撤!”

尉迟恭率钩镰队从岩洞杀出,百柄镰刀专斩马腿,刀刃入肉声清脆如裂帛。

鲜卑战马哀鸣仆倒,落水的胡兵被狼骑长矛逼上高坡,泥浆裹身,狼狈如丧家之犬。

刘协从张辽怀里探出头,湿漉漉的眼睛映着火光:

“吕将军,那些人在哭......”

吕布画戟横架慕容皝脖颈,戟刃压出血痕,却听谷顶传来清朗喝声:“吕奉先!鲜卑败局已定,莫让汉家儿郎枉死!”

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如钟。

雨幕中,陆昭青伞玄甲,孤身走下缓坡,伞面绘着的太极图在雨中若隐若现。

岳飞率背嵬骑封锁谷口,却未张弓搭箭,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这场暴雨中的对峙。

“假仁假义!”

吕布戟刃又压深一分,鲜血顺着戟杆流淌,

“你若真为汉室,何不放我等出关?”

陆昭抛来水囊,目光扫过惊惶的鲜卑溃兵:

“你杀慕容皝,鲜卑必屠并州十城泄愤;你放他走,我让你带皇子过谷——这笔账,怎么算?”

他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

慕容皝突然暴起,弯刀劈向陆昭!

刀光如电,划破雨幕。

电光火石间,一支羽箭贯穿他手腕,箭矢余势未消,钉入岩壁三寸——薛仁贵收弓冷笑:“再动,下一箭穿喉。”

刘协突然挣扎下地,踉跄跑到两军之间。

孩子举起湿透的襁褓布,奶音清亮:

“给你们擦血......不打架好不好?”

他的金锁片在雨中闪烁微光,襁褓布上的血迹在水中晕开,如墨入清池。

暴雨骤歇,一缕夕照穿透云层,映得孩子手中白布如旌旗招展。

鲜卑溃兵中有人丢下武器,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山谷,激起一片弃械声浪。

吕布收戟翻身上马,赤兔马蹄铁溅起水花:

“陆昭,今日我欠你一次!但若他日战场相逢......”

“陆某随时恭候。”

青伞微抬,露出陆昭深邃眉目,“尉迟恭,让路!”

狼骑冲出谷口时,刘协趴在吕布肩头,突然冲陆昭挥手:

“陆叔叔,我的糖给你留了!”

稚嫩童音撞上岩壁,激起层层回响,在山谷中久久不散。

武则天从阴影中走出,指尖摩挲着袖中淬毒匕首:“真放虎归山?”

陆昭望着烟尘消散的谷口,捡起刘协遗落的金锁片,锁片上“长命百岁”四字在夕照下熠熠生辉:

“杀一个吕布,会有十个石勒冒出来。但若天下人皆知,幽州愿为四岁孩童舍生忘死......”

他握紧金锁,嘴角扬起冷峻弧度:“人心,才是最锋利的刀。”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如一支利箭,直指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