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我刚刚犯了个错
闻此语,一十六人尽皆一怔。
须臾,王六双拳紧握,霍然起身,怒声道:
“渠帅!我等俱为黄天信徒,蒙太平道庇佑,心中唯尊黄天,岂有不愿追随渠帅之人?渠帅多虑了!”
“休要诓骗于我!”
张旸目光如炬,环视众人,摆摆手,示意王六先坐下。
继而,他面上浮起丝丝苦涩,喟然叹道:
“一路上,已有诸多黄巾民逃离队伍,此事我心知肚明。再者,因战利品收缴一事,在外腹诽于我的,想来亦不在少数。”
王六面色瞬间涨得通红,神情既羞且恼。
其余十五人听闻此言,皆缄口不语,气氛一时凝重。
张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其实,他对那些人的言行本就不甚在意,这世间庸碌之辈向来占了多数,自己着实犯不着为此而耿耿于怀。
然而,他是一定要出山的。
欲要出山争夺天下,就必须得有一群靠得住的麾下。
那些信念已然动摇之人,倒不如留在这群山环抱之处,也不失为一种活命之道。
张旸心中早有筹谋,如今队伍尚有近万人,从中挑选出三四百人,练成精锐之师,想来并非难事。
兵贵精不贵多!
待这些精兵练成,再用上从汉军手中缴获的兵甲,由他亲自率领,奇袭一座县城,必然手到擒来。
到那时,抛开累赘,再行招兵买马之事,才算是真正立稳脚跟。
而眼下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探一探这十六人的心思。
“好了,诸位。”
在鸦雀无声的茅草屋内,张旸稳了稳心神,拍了拍手,打破那愈发凝重的气氛。
待十六人目光齐聚而来,他接着说道:
“如今事已至此,不必再埋怨忧思,尔等既已跟了我,只需听令行事便可。”
王六微微颔首,长舒一口浊气,面色虽仍不佳,但还是与其余人一同垂首应道:
“喏!”
张旸剑眉微挑,眼眸中藏着深不可测的光芒,随性地摆了摆手,说道:
“那便都退下吧!”
“喏。”
十六人闻言,纷纷起身,抱拳行礼后,便鱼贯而出。
到了屋外,门扉刚一关上,王六瞬间义愤填膺,怒目圆睁道:
“渠帅心胸宽广仁厚,可我等万不能做出这等不义之事,该好好敲打敲打那群鼠目寸光之徒!”
其余人皆将目光投向他,随后纷纷摇头劝道:
“切莫多事,别忘了渠帅方才所言,要是惹出乱子,到时可又有得头疼了。”
“可,可我等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这般欺辱渠帅?我曾听闻君辱臣死,兄长们难道不知?”
……
王六急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众人皆瞪向王六,有一中年汉子咬牙切齿道:
“小子,给我闭嘴!这可是渠帅之命,若让我等知晓你胡作非为,定要你好看!”
王六见其余人皆畏缩不前,不敢出头,心中大为恼火,当场狠狠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去。
望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其余十五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几息之后,年长者叹了口气,说道:
“咱们还是追上去吧,可别让这小子闯出什么大祸。”
众人纷纷点头,相伴追去。
等他们追到村西头,便瞧见他们的小兄弟王六正站在村西口第一家门前,一手死死揪住一人的衣领,怒吼道:
“再敢辱没渠帅半句,老子割了汝的舌头下酒!”
十五人见状,一窝蜂地冲上去拉架,左右两边牢牢扯住两人的臂膀,将他们拉开。
可即便如此,两人仍旧隔空对骂,唾沫横飞。
“要不是当初被张旸那挨千刀的手下赶回来与汉军对垒,老子早就天高地阔,过上安稳日子了……”
“直娘贼!你怎敢在我面前这般狂吠?”
“我说的难道有错?张旸做初一,我做不得十五?依我看,他还不如我,我至少不会抢兄弟们的战利品。”
“呸!尔这鸟人,快给老子把嘴闭上!”
“闭什么闭?老子如今整天还要看女人的脸色度日,去汝老母的!”
……
彼时,那十五位上前拉架之人,心中亦是不爽,却未发作。
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然那腌臜厮言语尖刻,仿若一把锋利匕首,直直刺中王六的痛处。
王六眼中刹那间燃起熊熊怒焰,猛地发力,挣脱旁人的拉扯,右拳恰似离弦之箭,重重砸向对方颧骨。
待将那人打倒在地,王六顺势飞身扑上,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按住那人脑袋,用力往泥地中撞去,一下,两下……
那腌臜货起初还在拼命挣扎,可没几下,便没了动静。
十五人见状,心中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王六拉开,把那被打的人翻身过来,伸手探其鼻息。
好在这人气息尚稳,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赶忙将其抬进屋内安置。
待关好门后,十五位汉子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惹下大祸的王六,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怒斥:
“汝瞧瞧自己干的好事!莫不是真想尝尝渠帅军规的厉害?”
“正是,正是,汝行事太过莽撞!”
“差点连累我等,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
王六被众人骂得灰头土脸,心中暗自翻了好几个白眼,腹诽这群汉子怯懦至极,毫无半分情义。
他脑袋低垂,强压着心底的熊熊怒火,本想着缄口不言,忍一忍便罢了。
毕竟自己已然动手揍了人,被骂上几句,权当走个过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人多嘴杂,有些事,哪经得起众人一直数落。
王六越听越恼,行了数十步后,陡然猛地回过头,双眼泛红,大声吼道:
“尔等真是好大的脸面!吾不过是想早些问问那些青壮可愿投军,免得耽搁渠帅的时辰,这又有何过错?”
这一嗓子喊出,恰似决堤的洪水,王六心中积攒许久的怒气彻底宣泄而出。
“适才那腌臜厮,出口不逊,挨揍实属活该!就算渠帅得知此事,也断然不会罚我!”
其余十五人皆是一愣,万没想到往日里老实巴交的小子,竟如此沉不住气,脾气这般火爆。
众人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可王六正处在气头上,横得很,他伸手指向眼前比他年长许多的十五位汉子,继续高声叫嚷:
“吾王六虽年少,却也不是任人随意数落的!吾念及尔等年长,才唤一声兄长,就凭尔等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往后休要在吾面前充老大!”
言罢,王六便气冲冲地朝着张旸的茅草屋折返而去。
“王六……”
十五人听完这一番诛心之言,有人顿时怒发冲冠,举起拳头便欲追上去教训这小子一顿。
好在有冷静之人及时拉住,不然非得被附近之人看了笑话。
待恼怒者渐渐冷静下来,十五人面面相觑,满脸无奈。
片刻后,有人问道:
“那还去追王六这臭小子不?”
一声嗤笑传来,有人不屑道:
“要追你自去追,反正我是不会追上去讨骂的,夜里也没甚事,我先回去了。”
此时,其余人也都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各自散去。
与此同时,王六正尴尬地立在张旸门外,抬手欲叩门,却又踌躇不定。
就这么足足站了几十息,都没有动静。
忽然,屋内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莫要站在外面了,有话进来讲。”
王六眸子瞬间一亮,推开门,略显局促地走了进去。
关上门后,他哪还有刚刚那副暴脾气的模样,低眉顺眼,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规规矩矩地盘坐在地上。
“渠帅,我刚刚犯了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