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的话我一直在听
两个人一同回家，韩书宴就催促沐惊凡快去洗澡。而自己则是整理好今天买的东西，看着这些成双成对的东西，他的心里升起了别样的感觉……像是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升起了一轮硕大的明月。
沐惊凡裹着好几件衣服出来，觉得有点儿冷，“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我房间里开了暖气，你先去坐，待会儿有事要谈。”韩书宴侧过眸子，不看她浑身氤氲的样子，楚楚可怜，清冷动人。
沐惊凡点点头，没多想就往他房间里走，“哦……行。”
她看着整理好的桌台和书架，上面摆着花盆，就是没有花……不过，一切都在改变不是吗？
她隐隐觉得，她好像要拨开迷雾了，那个躲在迷雾里的人影，她就快要抓住了……
打开书包，她拿出做满工工整整笔记的课本看了起来。平日里晦涩枯燥的课本，此刻被她看的津津有味。
韩书宴冒着雾气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个她。沐惊凡回头看着他，衣服略微粘在身上，隐隐约约勾勒出精瘦的身子。发丝全部打湿，微微滴着水。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
不经意间，沐惊凡的脸颊微微泛红，温度逐渐上升。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侧着头看书，心里却像是被人挠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进去。
韩书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沐惊凡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整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韩书宴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斜对着她。沐惊凡微微挠头，丸子头微微下垂，发丝略显凌乱。
“你……要跟我谈什么？”
水珠挂在韩书宴的头发上，顺着硬朗的眉骨滑落到睫毛上。他眨着眼睛，水滴在睫毛上飞舞，闪烁着颗颗分明的珍珠。
“作息时间，日常规划。”
沐惊凡的唇微微抿起来，“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韩书宴不愧是韩书宴，每一句话都是精辟官方的，“创造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和成长空间，劳逸结合，稳步前进。”
沐惊凡配合的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耐心地听他讲了起来。
“以后周二你自己做题，周四我给你讲题。周一周三周五，你十一点半必须休息。”
“十一点半？这么早？”
“也不早了。你才高二，要稳扎稳打。打牢基础，保持睡眠……”
沐惊凡头一回听韩书宴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双手撑着脸，一双灵动的小鹿般的眼睛正望着他。
韩书宴手中正对着计划表勾勾画画，正欲再说，一抬眸就是沐惊凡那个略带痴迷的眼神。
他好像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星河，闯入了一只小鹿的梦。
沐惊凡发现了他片刻的呆滞，已经耳朵上的一抹红。她忍不住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接着说。”
韩书宴眼神躲闪，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咳……嗯……就……今天周三，你要早点睡，快走吧。”
沐惊凡笑得更欢，“韩书宴，你傻了？今天周二耶。”
韩书宴眨着眼，更加尴尬。他只能驱赶一般地催促：“是吗……哦，那你写作业去。”
沐惊凡伸展伸展双臂，指着自己的书包，“我作业已经拿过来了。”
“你打算在这儿写？”
“我哪回不是在你这里写的？”
“咳……没事，你写吧。”
沐惊凡把椅子调转方向，对着书桌写作业。韩书宴在她身旁却百般不自在，他是不是地轻微得挪动椅子，妄图离她远些，就能心如止水。
可是，今天的沐惊凡却格外的调皮。她站起身来，把椅子往他那里拉，一屁股坐下去。然后，笑眯眯地说：“韩书宴，你的眼睛真好看。”
韩书宴左边是墙壁，这一次是真的退无可退，在劫难逃了。
沐惊凡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借着几次动作离他又稍微远了些，免得他浑身不自在。
手机铃声响起来，沐惊凡拿过电话接起姜慈的视频电话。“Hello，亲爱的妈妈。”
姜慈那边也是一脸疲惫地躺在沙发上，脸上还带着全妆，“沐沐，还在写作业呢？”
“可不是嘛，最近学业有点赶。”
姜慈微微蹙眉，“要注意休息哦。”
“知道了，妈妈你也一样。”
姜慈语气略有遗憾，“沐沐，妈妈这边公司安排五个城市的签售会，可能要二十多天才能回去，元旦不能陪你了。”
“那爸爸呢？”
“他的那个案子临时有了新进展，打算处理完了再回。”
看到姜慈脸上的愧疚，沐惊凡笑得一脸开怀，安慰道：“我知道了。妈妈，加油哦！”
“书宴在吗？”
镜头给到韩书宴，他嘴角微微擒着笑意，眼神很是敬爱，“姜姨，在的。”
“沐沐就麻烦你和周姨了。”
“客气了。”
“书宴，我记得你很喜欢海京的易骓老先生。我给你寄了易骓老先生的亲笔签名，还有他最新出版的几本书，你到时候记得查收一下。”
韩书宴的双眼明显的闪烁了一下，“好的，谢谢姜姨。”
“不客气。”
沐惊凡虽然心里快乐，但嘴上还是吃味，“妈妈，我呢？你不会只给韩书宴买了东西吧！”
“你个小闹腾，妈妈当然也给你买了，寄过去了。”
“买了什么？”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哦……好吧。”
“你呀，别太闹腾了。”
沐惊凡靠在椅子上，“知道了，妈妈。你给爸爸视频过吗？”
“他最近太忙了，我也不打扰他。”
“哦哦，好的。”
“嗯，早点休息，晚安。”
两个人挂断视频，沐惊凡放下手机侧头看着韩书宴。他正欲提笔，写些什么东西。沐惊凡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不肯挪开。
韩书宴双眼一直看着习题，但是余光微微瞧见，那个女孩儿在注视着他。他忍不住问：“看着我干什么？”
沐惊凡开始感慨，语气优柔又绵长，“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韩书宴看着她的记事本上密密麻麻的作业记录，忍不住调侃：“所以啊，你在不写作业，明天就交不了差了。”
不知房间内寂静了多久，沐惊凡揉揉发酸的脖子，转动脑袋。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今天好晚啊。”
韩书宴点点头，放下笔认真说：“快去休息吧。”
“嗯。”沐惊凡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原本拢在一起的外套敞开来，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细腰。她哼着小曲儿，边收拾东西。
韩书宴急忙收回视线，心里却像是被砸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泛起了巨大的浪花。他的手指止不住微微颤抖，脸上略有惊慌，他低着头茫然失措。
沐惊凡的歌声在他耳边萦绕，他躲都躲不掉。心里为此开怀，为此惊慌。
沐惊凡停下收东西的动作，“怎么了？”
韩书宴眨着眼睛，背过身对着她催促道：“没什么，你快去睡吧。”
沐惊凡看他的反应觉得不对劲儿，走进了两步，弯着腰找到他绯红的脸颊，“韩书宴，你是不是不舒服？”
韩书宴迅速一口否决，“没有！”
“你的手指在发抖！你的脸怎么红了？”沐惊凡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好烫啊，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温柔温和的触感触碰在他额头的那一霎那，像是喷涌的岩浆遇上了天上的云。那刹那间的汹涌，将要即可被抚平，只能留藏在深谷，等待下一次爆发。
韩书宴突然站起身，把沐惊凡吓了一大跳，他双手推着沐惊凡往前走，“没有，我很好。你快出去，快去睡吧。我要写作业，你别打扰我了。”
沐惊凡是不是回头，关心道：“不是，你都这样了，还写什么作业？快休息，别猝死了！”
打开房门，只觉得一阵寒冷。沐惊凡下意识地抖了下身子，往后缩了缩。韩书宴的手僵在了她的肩膀上，寒气直直冲撞他那颗燥热的心。
沐惊凡抖动下肩膀，从他的手下逃了出来。她倚靠在门边，笑呵呵地说：“外面好冷哈。”
“嗯。”说罢，韩书宴就往外走去，往阳台的方向去。
沐惊凡往前走两步，拉住他的衣角，“你去干什么？”
韩书宴避开她关切的眼神，淡淡说：“吹风。”
沐惊凡气得直骂他，“你生病了，还去吹风？你疯了吧！”
韩书宴双手叉腰，歪头看着她，做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谁跟你说我生病了？”
“可是……”
“我只是太热了，出去降降温。”
“啊？屋里热吗？”
韩书宴不理会她，径直打开通往阳台的门，一阵寒风吹过，撩起他单薄的衣服，沐惊凡冷得缩回了屋子里。
她拉开屋内落地窗的窗帘，看着阳台上那孤独的身姿，已经昏暗中那双格外明亮的双眼……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复杂。
这昏暗的阳台上，他倚靠在那儿，又闭上眸子，眉宇间充满了忧愁。
沐惊凡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倚靠在落地窗边，左手抚摸上玻璃后的那个身影。
他一身银灰色的睡衣，仿佛要成为暗夜里的王者，主宰着世间生灵的生死，将一切化成灰烬。
而他，就是在那灰烬里重生的神明。
只是，她却仍然觉得，“韩书宴，我这样形容你，不够贴切。”
“韩书宴，是没有什么可以形容的。”
韩书宴在外头感受着风的狂啸，身上的衣服不断拍打着他的身体。沐惊凡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身子打了个寒颤，揽了揽身上的衣服。
许久了，韩书宴在外头冷静了许久了……
他在外头占了多久，沐惊凡就在窗口站着看了多久。韩书宴，只要你回头，就会发现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你。
她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此刻却格外的情绪，心里泛滥出不同的情绪，像是一场海啸，搅了个翻天覆地。
沐惊凡忍不住了，没有任何犹豫。她快步走出房门，打开通往阳台的门。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外头的风还在呼啸着，沐惊凡的身上忍不住颤抖。她三两步跑到韩书宴身边，拉住韩书宴的衣角，嘴唇哆嗦着说：“回去吧。”
当她的指尖接触到那彻骨的寒意时，她的心紧紧一颤。他，还是那个韩书宴，她接触不到的韩书宴。
她不知道，是外头太冷了，还是他太冷了。
只是，无论她心里多么的百感交集，她的表面上都维持的很好。韩书宴或许不知道，沐惊凡在跟他的朝夕相处里，学会了两个词——掩藏和伪装。
韩书宴皱眉看着她，侧过身子帮她挡住呼啸的风，“你怎么还没睡？”
沐惊凡摇摇头，“睡不着。”
韩书宴叹了口气，挥挥手，“你回去吧。”
沐惊凡很执拗，拉住他衣角的动作更紧了，“一起回去。”
韩书宴摇摇头，不说话。沐惊凡也皱起眉，抓住韩书宴的手腕，硬拉着他，“跟我回去。”
她怎么能拉得动他呢？
只要韩书宴不动，她上前了百步千步万步，都是徒劳无用。
韩书宴还是摇摇头，推开她的手。他转而拍拍沐惊凡的肩膀，柔声说：“你回去吧。”
沐惊凡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没发现，她以为她可以波澜不惊。她到底怎么了？沐惊凡，你到底怎么了？
你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去劝他？他为什么要顺着你的意思？
沐惊凡垂着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她双手交叉抚摸着自己的双臂，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彻骨之寒。
她慢慢地走回去，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的……
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地方，一步一步离开了他……
“沐惊凡。”
她沉溺在自己的泛滥的大海中，不知道是不是耳边产生了错觉，她听到了他在叫她。她顿住脚步，心中挣扎万千……要回头看看吗？
是他吗？
“沐惊凡。”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
是他。
她回头，只见韩书宴关上了通往阳台的门。他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脑袋，略做苦涩，“你回去，为什么不带上我？”
沐惊凡欲言又止，“我以为……”
韩书宴侧头看着她，“以为什么？”
想了片刻，她只是说：“没什么。”
他先她一步走了，说：“沐惊凡，你的话我一直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