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宁昊与鲨鱼
送完孟姐进组后，李诺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驴得水》的粗剪版出来了。
和邹申看了一遍后，李诺把片子拷贝了一份，带回去给老王过目。
片子的问题有不少，例如演员的话剧腔过浓，镜头生硬等。
但瑕不掩瑜，《驴得水》最大的优点是它的立意。
问题也出在了这里。
如果单纯的把它定位为喜剧，那电影后半段矛盾爆发就会显得非常突兀，所以李诺觉得，前世的开心腾花对它的宣发定位就不对。
它根本就不是像《夏洛特烦恼》那样的小品式的合家欢电影。
《驴得水》的很多笑点，小孩子或者年轻人看起来会觉得尴尬、脸红，因为根本就不是拍给他们看的。
祥和平静的开头，一地鸡毛的结局，《驴得水》没有皆大欢喜，喜剧只是它的外皮罢了。
开心腾花对《驴得水》宣传口号是：讲个笑话，你可别哭。
李诺觉得更像是在骗进来杀。
在他看来，《驴得水》和宁昊、姜闻他们那样的荒诞喜剧风格更贴合。
在黑暗的小放映室里胡思乱想。
忽然一道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回头一看，老王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叼着烟的，满脸憨笑的男人。
见到男人的瞬间，李诺‘蹭’的一声站起来。
没想到老王居然把这尊大佛请了过来。
王鸿卫笑了笑说道：“你小子也算运气好，赶上宁导在燕京跑宣传。”
“听王老师说，有个小师弟拍了部好片子，不介意我一起看吧？”宁昊吐出一口烟笑道。
刚才李诺还在盘算着怎么走宁昊的路子，结果人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他赶紧热情的迎上去说道：“这是我的荣幸，宁导那么忙，还抽空来...”
“别他娘的拍马屁了。”王鸿卫对李诺这忽如其来的恭敬态度嗤之以鼻：“放片。”
“好嘞。”
等两人坐好后，李诺按下了播放键。
粗剪版只是将完成度高的镜头和段落按照剧本里写的先后顺序组合在一起，做到片子基本成型，故事情节流畅。
邹申毕竟是新手，这个镜头又舍不得，那个片段又想要，足足剪了半个月才弄出来，全片快三个小时。
地上的烟头不停增加。
就连不怎么抽烟的王鸿卫也找李诺要了两颗。
“这就是你拍出来的玩意？”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伴随着王鸿卫带着愤怒的质问，放映室的灯亮了起来。
“这和摆个摄像机在那有什么区别？”他非常失望。
故事，很好，镜头，稀碎。
总体来说，是一部难得的佳片。
但那镜头切得比他鞋底还硬，这李诺的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的时候他就浑身不自在，现在更是越想越气：“以后对外你就说你是中戏的，别说是我教出来的！”
要不是宁昊在，王鸿卫都想要给李诺一下。
“就铜匠老婆那段是我导的。”李诺赶紧解释：“我就是投了点钱，顺便去实践一下，其他镜头都是别的导演拍的。”
听到这，王鸿卫才算消了气。
他对李诺的要求有点高，编剧是这小子的强项，虽然后面的爆发和失控处理得不太自然，但这片本就是主打荒诞，突兀一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惟独这镜头语言，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我还挺喜欢这电影。”宁昊笑了笑，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王鸿卫既然和他开口了，就说明很看重眼前这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
但电影这东西，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再怎么宣传都是烂。
他不可能因为和王鸿卫的交情，就把自己坏吗喽的名声搞坏，他也相信，要是看了以后，片子太差，王鸿卫也不会好意思让自己帮忙的。
“谢谢宁导。”李诺笑着说道。
王鸿卫瞪了他一眼：“叫哥！”
他找宁昊来就是要最真实的评价。
要是觉得还不错，那就是互惠互利。
要是拍得不好，他也不会强求着宁昊帮忙。
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既然宁昊说了‘挺喜欢’，就说明愿意帮忙做宣发了。
至于让李诺叫宁昊叫哥，无非是他让两人拉近关系。
“后生可畏啊。”宁昊感慨一声，摸了摸口袋：“没烟了。”
李诺很有眼力见的递上一根，顺手给点了火。
宁昊也任由着李诺给自己点烟，随后拍了拍他的手。
这样的表现，说明宁昊这是认下‘哥’这个名头了，让一旁的王鸿卫是既感欣慰和唏嘘。
他是一路见证着宁昊的成长。
从《绿草地》到现在的《心花怒放》，他清楚的感受到，现在的宁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气神了。
主要原因还是出自09年的《无人区》。
如果疯狂系列是为了赚钱的类型片，那《无人区》显然是想要成为经典的作品，是宁昊创业野心的体现。
但杀青以后，《无人区》遭遇了审核危机，经过无数次修改，面目全非的《无人区》最终得以在四年后的2014年上映。
期间宁昊还拍了一部颇受争议的《黄金大劫案》，投资5000万，票房1.5亿，堪堪保本，口碑票房双双滑铁卢。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王鸿卫看不见宁昊眼里的光了，开始变得妥协，甚至说，变得甘于‘平庸’。
《心花怒放》就是宁昊自己妥协的产物。
如果《心花怒放》成功了，王鸿卫觉得，宁昊大抵是找不回自己了。
为什么他要一直扶持、帮助青年导演，其一是为了给演艺圈注入新鲜血液，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在金枪鱼群里投下一只只鲶鱼。
金枪鱼没有鳔，所以如果不游动就会下沉，当下沉到一定压力，超过鱼体承受能力就会死，但死了的金枪鱼就不值钱了。
于是渔夫把金枪鱼捕捞上岸以后，会在它们边上放上鲶鱼，在好动的鲶鱼来回搅动下，金枪鱼不得不跟着一起活动。
安逸使人死亡。
王鸿卫有预感，李诺会成为鲶鱼，不，是鲨鱼。
如果金枪鱼不游，那鲨鱼，就会把它们逐一的啃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