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日的暮色来得格外迟缓，夕阳的余晖仍在街巷间流连。沈记豆腐铺的门前，三三两两的客人已经散尽，只剩下一盆未曾卖完的豆腐，在暮色中泛着莹白的光。
“今日天气太热，豆腐卖得慢了些。“沈母叹了口气，从缸里捞出几块豆腐，小心地放入瓷碗，“留这些够咱们今晚和明早吃的，剩下的只能丢了。“
“丢了？“秦银娇一惊，“这么多豆腐......“
“夏天食物不耐放，“沈云深轻声解释道，目光依旧避开她，“明日若是馊了，反倒误了客人。“
秦银娇看着那一缸晶莹剔透的豆腐，忽然眼前一亮。前世她在研究各地豆腐做法时，曾经专门考察过发酵豆腐的工艺。臭豆腐、毛豆腐，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吃，不正是通过发酵而来的美味吗？
“娘，“她兴奋地开口，“这些豆腐，能不能让我试试？“
沈母愣了一下：“试什么？“
“我想试着让它发酵。“秦银娇的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定能做出新的味道。“
“发酵？“沈云深终于转过头来，眉头微皱，“豆腐发酵了不就是馊了吗？“
“不是馊，“秦银娇摇头，“是要用特殊的方法发酵，做成一种新的豆腐。“她本想说是臭豆腐，但想到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这道小吃，便暂时按下不提。
沈母和沈云深面面相觑。让好好的豆腐去发酵？这个主意听起来着实荒唐。但看着小姑娘眼中闪烁的光芒，沈母又有些不忍心拒绝。
“那......你试试看吧。“沈母温柔地说，“反正这些本是要丢的。“
秦银娇端详着面前的豆腐，心中暗自盘算。臭豆腐主要靠卤水发酵，这倒是能就地取材。她看了看缸中剩余的卤水，又扫视了一圈厨房里简单的调味料——几乎只有盐和一点点糖。
“娘，咱们家里的卤水还有多少？“她问道。
“卤水？“沈母愣了一下，“后厨还有半缸，都是点豆腐剩下的。“
秦银娇眼前一亮。卤水是做豆腐的精华所在，长年累月的使用让它更显醇厚。用这个做基底，再调配成特制的发酵卤水，应该能行。至于毛豆腐——她瞥了眼空荡荡的调味架，暗自摇头。那个还得等以后有钱买了香料和白酒才能尝试。
制作开始了。她先将豆腐切成小块，然后调制特殊的卤水。“卤水的比例要调整，“她一边忙活一边解释，“发酵的时候温度也很重要......“
沈云深站在一旁，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眉头微蹙。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姑娘，配料、切块、调制卤水，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仿佛烂熟于心。这哪里是“听人说过“的程度，分明是经过千百次实践才能有的熟稔。
“你以前....是在酒楼做过？“他忍不住问道。
秦银娇动作一顿，笑容有些慌乱：“没、没有啊，就是...看别人做过几次。“
沈云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太相信，却也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秦银娇每天都会检查那些发酵中的豆腐。她小心翼翼地控制温度和湿度，时不时添加调味料，就像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实验。
“这味道......“沈母皱着眉，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怎么越来越重了？“
确实，随着发酵的进行，一股特殊的气味开始在院子里弥漫。这味道很奇特，说不上难闻，却让人本能地想要避开。
终于，在第五天的早晨，秦银娇宣布试验成功了。
她将发酵好的豆腐切成小块，放入油锅中轻轻煎炸。豆腐经过特制卤水的浸泡，外表已经染成了深沉的墨色，几乎接近黑色。金黄的油花翻滚，却带出一股更浓郁的特殊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这是什么味道？“沈云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眉头紧皱。
秦银娇将煎好的豆腐盛出，乌黑发亮的外表上覆着一层酥脆的炸皮，切开能见着内里如凝脂般的雪白，上面洒着翠绿的葱花，黑白分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可那股独特的气味却让人难以下箸。
“来，尝尝看！“她满怀期待地端到两人面前。
沈母和沈云深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这孩子忙活了好几天，要是直接拒绝未免太伤她的心，可这味道......
“娘，云深哥，这个真的很好吃的！“秦银娇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闻着是有点特别，但吃起来真的很香。“
沈母叹了口气，看了看儿子，最终狠下心来：“那...娘先尝一块。“
她夹起一块深色的豆腐，闭着眼睛送入口中。外皮一咬就碎，酥脆可口，紧接着豆腐的嫩滑口感便在舌尖绽放。最惊人的是那个味道——方才还让人避之不及的气味，入口却化作了一种无比醇厚的香味，咸鲜适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
“这......“沈母睁大了眼睛，又夹了一块，“怎么会这么好吃！“
见母亲的反应，沈云深也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外酥内嫩的口感，加上发酵带来的独特风味，让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黑乎乎的豆腐瞬间化身为绝妙的美味。咸香浓郁却不腻口，一口下去，竟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吃一块。
“这叫臭豆腐，“秦银娇终于说出这个名字，“就是闻着臭，吃着香。等以后有了收益，买些香料和调味料，还能做出更多花样来。比如......“她顿了顿，“还有一种叫毛豆腐的做法，不过那个需要白酒和各种香料，现在咱们家里还做不了。“
沈母听她提起要买香料，有些为难：“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娘放心，“秦银娇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先卖臭豆腐，等攒了银子，再慢慢添置。毛豆腐的做法我都记着呢，以后一定能做出来。“
沈云深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不仅懂得这许多做法，还知道要精打细算，实在不简单。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银娇已经开始计算起臭豆腐的成本来。
沈母笑着摇头：“原来你说的发酵是这个意思。娘还当你是在胡闹，没想到......“
“这可以卖。“沈云深突然开口，“夏天本是豆腐生意最差的时候，如果能把卖不完的豆腐做成这样的小吃......“
“对！“秦银娇眼睛一亮，“我们可以支个小摊，专门卖这个。臭豆腐最适合做街边小吃了，配上特制的辣酱，香辣可口，准能吸引不少客人。“
她说着，又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盘不一样的豆腐：“这个叫毛豆腐，是另一种发酵方式。“盘中的豆腐表面长着细密的白色绒毛，看起来有些奇特。
沈母迟疑道：“这个......能吃吗？“
“当然能！“秦银娇笑着给两人各夹了一块，“这可是下饭的绝配，就算是白粥，配上这个都能让人胃口大开。“
沈云深尝了一口，眼前一亮。这毛豆腐口感绵密，带着独特的醇香，确实开胃可口。他不由自主又夹了一块，配着桌上的白粥，竟吃出了难得的满足感。
“这两样都能卖，“秦银娇兴奋地说，“臭豆腐可以在街边摆摊，晚上生意最好；毛豆腐等我们买了香料，就能在铺子里卖，专门给那些来买早点的客人。这样早晚都能做生意，铺子的收入自然就多了。“
看着两个年轻人热切地讨论着未来的计划，沈母眼中泛起笑意。
沈母看着儿子难得露出的惬意表情，又看看桌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豆腐，不禁感慨：“真没想到，这发霉的豆腐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秦银娇抿嘴一笑。而此时的她，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这才只是开始，她还有更多的独门秘方等着施展呢。腐竹、豆腐干，甚至是豆腐脑的新吃法，这些可都是能让沈记豆腐铺重新火起来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