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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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边落木

沈荡一面喘息,一面向四周环顾,寻找脱身之机,奈何他轻功实在太差,还有海明这样的轻功高手伺候,沈荡只觉得自己今日真是要折在这片密林里了。沈荡面前,那何雨硕提剑慢慢走近,眼神里刻着一些失落,仿佛对于沈荡的武功造诣还有更高的期待,她忽然长剑一闪,使出昆仑剑法里的杀招,一记雪山落日走她左侧斜势直冲向沈荡的咽喉处,剑招发得太快,沈荡不急躲闪,只得凭一双肉手硬接兵刃,正当沈荡以为自己手掌不保时,不知为何却又躲过一劫,手心只是裂开一道可以看见筋肉的口子,但性命仍是是依然无忧。

他心里有些奇怪,这心狠手辣的听秀坊二当家为何迟迟不下杀招,是在给自己机会么?可自己周围被骑着马的剑客们团团围住,就算她何雨硕不下手,他们一人一剑自己也死了。

沈荡再后退之际,那海明忽然下了马,手持两把短刀,腰间别着无数闪闪发亮的飞镖,他走到何雨硕身后,正色道:“二当家的,这是金老板下了死命令要的人,我看还是早杀为好,以免后患。”

何雨硕转身瞧着他,冷冷地回答道:“是么,不如由你海大人动手,如何?”一听这话,在场所有人面色瞬间转为铁色,海明脑袋冒汗,握着双刀的手连连颤抖,他一个单膝跪地,抱着拳头说:“小的不该冒犯,小的罪该万死。”何雨硕嘴巴里哼了一句,接着一剑刺在他没有下跪的那条腿上,出招之快,连沈荡都没看清楚来势,那海明跪地不稳,伏倒在地,被刺伤的大腿鲜血直流,但在场的其他人依旧是枕戈待旦的模样,没人敢上前搀扶。

沈荡借机喘口气,目光锁定在自己左侧的两人身上,他俩看上去武功最低,握剑的手势不稳,神色亦比其他杀手要慌张不少,他心中盘算着夺马的细节,心中仍惧怕飞镖,但落在包围圈内绝无生还可能,能骑上快马,就算是再中飞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沈荡暗暗下定决心,见那何雨硕还没有完全转身,她的两眼直冒凶光,死盯着地上的海明,手中长剑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终于,她反手将剑立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唤来几人下马拖走海明。

就是现在,沈荡猛地转身,一个燕子抄水将那人打落下马,正要翻身上马时,飞镖已至,只听见叮得一声,那飞镖被远处飞来的一粒石子打落,反弹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弹指神通?”何雨硕大惊失色,“追上去!”

其他人听到后,扬鞭策马,再发飞镖,也被弹指神通打来的石块击飞,沈荡心中一喜,想来又是那天相救的高人,只是好奇,有如此高超的弹指神通本领,为何只打飞镖不打人?但此刻也不容多想,一门心思往饶县奔去。那饶县小,是由一些丰县人,在丰县觅不到生计,见饶县土壤肥沃,特意搬到饶县处来种田,一来二去人多了起来,就成了一个县,时间较短,没建城墙。沈荡骑着快马,不停挥着鞭子,如此对待马匹,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想着摆脱敌人后,就将它放归。

但何雨硕等人却没有这般菩萨心肠,他们嫌马儿追不上,唯恐错失良机,掏出怀中短刀连连刺向马身,那马嘶吼一声,发足狂奔起来,不一会儿就赶上了沈荡,两人在沈荡身前拦路,左右侧各有一人,使剑刺他,沈荡躲避不及,左右手臂又被刺出几个窟窿,他索性一拉缰绳,急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其他人一时之间拉不住马,又被他甩开不少距离。

沈荡不敢怠慢,继续策马狂奔,只见远方立着一个黑色身形,倚靠在一棵树下,头戴着斗笠,看上去十分悠闲的模样。这场追杀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移动,沈荡大喊一声,望他速速离去,以免白白丢掉性命,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终于,沈荡快要赶上他时,那影子才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身体,沈荡骑马从他左侧飞奔而过,带起的一阵风吹落他肩上的落叶,那落叶在空中打转,飘忽忽还没落地,只听见唰的一身,那身影拔出刀来。

是一柄绣春刀。

沈荡听见身后传来砍杀声,回头看去,只见那人已经连斩四人,其余杀手聚在一起,不敢上前,他们中间忽然让出一条路,何雨硕骑着马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说:

“不知何方高手?听秀坊做事,烦请阁下让路。”

那身影嘴上没回答,只是在关节处擦了擦刀上的血,接着提刀,缓缓走上前,何雨硕吹了个口哨,其他人迅速领命,下了马,拔出长剑,前后左右地将他围住。

“请多加小心!”沈荡早停在原地,也下了马,大声喊了一句。他想上前帮忙,但先前受的伤实在不少,此刻血流过多,步履蹒跚地扶着树坐下,一个盘腿开始打坐,嘴里念着少林疗伤心法,他内功尚可,不一会儿,身上的元气开始恢复,脸色渐渐泛出一些血色。

再说前方,那身影使出一招沈荡从没见过的刀法,唰唰几声招架住几柄刺来的长剑,忽然倏地踢翻一人,踩在他肩上腾空而起,左脚往树尖处一蹬,凌空转身,刀刃向下,有如金蛇狂舞一般,瞬间刺死数人,接着他又荡开两剑,三连斩砍翻三人,刀刃血光四射,局势瞬间反转,方才追杀而来的剑客,现只立着何雨硕一人。

“这招无边落木,你是从何学来?”

雨硕问,那人不答,只是擦去剑上的血,雨硕右手沉着长剑,左手捏个剑诀,脚步轻盈,斜刺四剑,这四招狠辣无比,剑尖直指那人握刀的右手,那人反手转过刀柄,以下刺上招架住这四剑,雨硕没迟疑,继续使着昆仑剑法中的分光九剑,只听铛铛几声,剩下五剑也被他轻松挡住,雨硕沉肩,迎剑转动,侧个身躯改变剑招,瞬间手上长剑发出无数剑影,此乃追魂十二式,是昆仑派第十二代传人弥补前代掌门剑法中的破绽,每一代掌门选出一剑,编作一套剑法,看似只有十二招,实则变换无穷,杀机四射。当年昆仑派第十二代传人既魈子凭借这套剑法大破天下无数剑法高手,武当的听虚道长,第二招就被刺中手腕,败下阵来,华山派大师兄经鹞峰身手不凡,临场得铁鹤掌门指点,招架了十一招,最后一剑有如波浪向四方扩散,变化莫测,经鹞峰长剑被打落,狼狈败阵。只可惜后来既魈子死后,昆仑山脉起内斗,既魈子丈夫何洛书毒害昆仑十三高手,自立掌门,诸多师兄弟不服,提剑自刎,剩下一群只会阿谀奉承的宵小作了何洛书的拥趸,昆仑就此落寞,其威震江湖的追魂十二式也从此消失。

何雨硕先发一剑试探,果然那人有些慌了手脚,不知是实是虚,连忙后退三步,雨硕不敢怠慢,长剑一闪,连发三招山阴夜雪,霎时间剑影重重,剑影之下,雨硕再使一招震风陵雨,那茫茫剑影突然合一,来势迅猛,剑尖冒着寒光,沈荡喊了句大侠小心,那人见了,却是不慌不忙,左手捏个剑诀,化刀为剑,竟然也使出追魂十二式应对。雨硕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有人使追魂十二式,心中分神,那一剑失了功力,那人抓住时机,右手使剑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左手也压在剑柄上,全力刺向雨硕剑招中的破绽。

没想到的是,雨硕竟然不回剑挡架,却是继续进攻,使出追魂十二式的最后一招昆仑寸玉,剑尖直指那人胸口,沈荡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十分急躁,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却只听见叮的一声,那人左手不知何时回撤,竟然握着一把刀身微微弯曲的短刀,那招昆仑寸玉击打在他左手的短刀上,短刀一转,弹飞了雨硕手中的宝剑,而那人右手一剑刺进雨硕的腹中,从她她纤细的柳腰中穿刺而过,瞬间吐出一口鲜血。雨硕退后两步,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那人拔出绣春刀来,擦掉血渍,头上还是带着斗笠,全然没有一副大战后的模样,他将短刀入鞘中,雨硕在原地喘息,喉咙里发出一些吞咽的咕噜声,那双电人心魄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骄傲,好奇又恐惧地望着她面前的锦衣卫。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使无边落木,梯云纵,和,和,追魂....”

那人不理睬雨硕的问题,只是将长刀搭在雨硕的颈部,刀刃逼近肌肤,雨硕闭上眼睛,流出一滴泪来。

“大侠,可否刀下留人?”

沈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雨硕跟前,手压在身上的伤口处,低声问道。那人迟疑了一会,隔着斗笠看着沈荡的模样。

“她本可以直接杀掉我,也算是饶了我一命,不知可否也饶她一命,我和她算是两清?”

“你怎么这么笨,还当捕快,她是为了引我出来,不懂吗?”沈荡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多话,不禁有些吃惊,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我弹飞冲着你的飞镖,我以为你会取他性命,没想到你宅心仁厚,该杀的不杀,唉,我真该让她一剑把你杀了。”说罢,那人要结果了雨硕的性命,沈荡却伸出受伤的右手抓住刀刃,他急忙说:“少侠勿急,我是因为听见了听秀坊的秘密,所以才被追杀,这听秀坊与丰县县衙勾结甚多,要想破处迷雾,留一个活口岂不是更好?”

那人一听,倒是停下刀刃,沉思片刻,忽然刀尖一转架在沈荡脖子上,沈荡神情从容,正色道:“我的命是少侠救下来的,少侠想拿走,自是悉听尊便,只是何姑娘...”

“我问你,你听到了什么秘密,说明白点。”

“秘密有二,一是那曹县令本不是县令,他杀了该赴任的县官,自己冒充县令,不知怎么被金建瓴撞破,一直受他制约,这第二桩秘密,他们没说明白,只说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那曹县令,上任多久了?”

“五年有余。”

“五年,五年,好,我听你的,饶她一命,这一路上,她是你的,你要怎样,我不管你,只是一点。”

“少侠请说。”

“我要学你摩柯指决的心法。”

沈荡听了,脸色渐渐犯难,他看着雨硕一息尚存的脸庞,那人已经收刀入鞘,双手抱在身前,只待沈荡答应后即刻带二人上路,没想到沈荡却是摇头。

“那是万万不可,我虽为少林弃徒,这摩柯指决仍为达摩院专研,方丈教导,不可外传,少侠,我一命换她一命,你动手罢!”

“谁要你换了?我留你小命有用,不然救你干嘛?我要杀也是杀她。”

雨硕闭着双眼,口角流着颜色乌黑的鲜血,心中痛骂这笨弟弟,大可先点头答应,而后胡乱教学一番即可,那人又说:“算了,这也不能外传,那也不能外传,这帮秃驴,就守着吧,再过几千年,还是吃着老本,算了,你扶她起来吧。”

那人说完,把刀别在腰间,摸出一本簿子,在上面书写了几行小字,沈荡听了,先是撕下衣服布料为雨硕腰间伤口包扎,紧接着他将雨硕扶起来,背靠在一棵小树上,悄声对她说:“何姑娘,我现在用少林疗伤心法为你治疗,请你不要运功阻拦,可听得见?”

雨硕轻轻点头,表情逐渐放松,沈荡抓起雨硕的双手,手掌对手掌,一阵暖流从沈荡的手心传过,雨硕的脸瞬间恢复了一些血色,沈荡忽然转过双手,左手抓住雨硕的两只手腕,凝神运力,右手伸出大拇指和小指往雨硕胸口一点,这是摩柯指决中的疗伤指法,雨硕忽然感觉恢复了许多,睁开双眼,却看见面前脸色苍白的沈荡还在努力运气,不断输出少林纯阳内力助她疗伤。

雨硕微微一笑,仰着脑袋,双眼泛着柔弱的光,她低声说:“好弟弟,姐姐没白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