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熹王神祇塑像碎裂
落日余晖斜照，天边现出斑驳鳞云纹。
周圆出了清平巷，按照妇人所指，绕南而行。
白马山并不高，坡度平缓，山顶上建有熹王庙。
年长有序，辈分有别。
平定县的原居民，以杨姓为始，杨族辈分最高的杨屯担当主事人。
杨屯年过八旬，一手拄拐杖，一手扶腰，佝偻着身子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步路他的双腿便打颤。
“杨老爷子，今年总共找到了三位画师，其中两人是旧人，一人第一次参加。”
另有记录管事上前汇报，手中托盘里放着占卜甲片。
“熹王神像已入殿，开始占卜吧！”
杨屯有气无力的说着，鸡蛋大的喉结上下翻动，他的眼眶深陷，黝黑的皮肤紧裹骨骼。
三名画师对着熹王神像焚香叩拜，随后依次开始投掷占卜甲片。
甲片坠地，发出沉闷的铛铛声。
不过多时，三人的投掷已结束。
所有人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准备献祭之人！”杨屯依照流程做决断。
“县衙那边有十一名死囚，全部带来吗？”
杨屯点了点头，回应道：“去安排吧，流程不能少。”
杨屯看着庙外天际，微微叹息一声。
当周圆赶到时，他正好碰到了于根生。
于根生双手双脚被三指粗的铁链扣着，虽然可以自己走动，但每走一步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后悔吗？”周圆开口问。
“仙人，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后悔不后悔，只是未能报答仙人恩赐，下辈子我为仙人当牛做马再报此生恩。”
于根生依旧笑着，眼神中充满了果断与决然。
就像他当初冒雨离开破庙时一般神态。
周圆对于当前形势有些不明所以，目送于根生穿过那条人群避让的通道，走入那间不大也不小，就与普通家庭屋子一般大小的白墙青瓦庙宇内。
片刻后传来一阵欢呼，血祭之人得到了熹王认可。
周圆眉头微皱，颇感离谱。
半响后，庙宇内传来咒骂声。
“这是什么破泥像，需要人祭的也能叫神仙？”
“我是死囚我承认，但用死囚做人祭，它不配！”
“杀人偿命属天地道义，但你们用我的头请罪于这没来由的虚无神像，我不同意。”
周圆听的清楚，说话者正是于根生。
“休得胡言，熹王岂是你一个死囚能指责的！你能被熹王选为人祭，应该感到庆幸……”
“少跟我胡诌，嘿嘿，老不死的玩意儿，你怎么不去当人祭，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咦～亏你想得出用死囚做人祭的法子，假仁假义搏心安？刀子不割在你脖子上，你是真不知道疼！偏偏让别人做人祭，还真是德高望重哈哈……嚯～啐，恬不知耻的老东西。”
于根生朝着杨屯吐啐了一口老痰。
杨屯顾不上擦脸，身体剧烈抖动，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倒了下去。
“杨老～你醒醒啊杨老～”
“那便由杨磨主持吧，快将杨老送回家。”另一管事站了出来，大局不能乱。
杨磨同样拄着拐杖，看了一眼于根生，说道：“我们可以给钱！”
于根生本想破口大骂，听到给钱，冷笑一声，问道：“多少？”
“千金！”
“一千两金子还是一千斤金子？”
“千两铜币。”
“这不是骗人吗？”于根生再次大声质问。
“不少了，千两铜币足足半麻袋。”
于根生回头，朝着门外看去，他没有看到周圆，随即收回目光。
“仙人，千两铜币，就当感谢赠饭之恩了。”
周圆听的明白，察觉到了事情有变，立即回声道：“我不同意！”
随着周圆发话，围观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嗡嗡之声骤然响起，场面一度骚乱。
“麻烦让个道！”
……
周圆一身青衫，但显斯文书生气。
好不容易从大汉当中挤入熹王庙，于根生三两步来到周圆身旁，低声道：“反正都要死，卖个好价钱，值！”
周圆未理会于根生，对着其他众人说道：“我是画师，可以画像！”
“小道长是外来人吧？”杨磨作揖询问。
“难不成外来人不可以作画像？”
“倒也不是，只是未曾有过道士为熹王画像的经历。”
“是不是应该先占卜？”周圆看了一眼地上的甲片，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
杨磨先是一愣，突然笑呵呵的说道：“只要熹王同意，一切都可行，本就是天意。”
有人从地上捡起甲片，交到周圆手中。
周圆单手握甲片，看了一眼熹王，随后直接丢落。
“小道长得到了熹王认可，可以作画像。”
“这是近三年来，第一次有画师得到熹王认可。”
“熹王终究还是念着我们的……”
另有老者痛哭流涕，原地跪下磕头拜熹王。
有人带头，便有跟随者，庙宇外不少人跟着跪拜。
这一跪拜，使得在场所有民众跟着下跪叩首祷告熹王……
人总是随大流的，旁边的开始磕头，其他站着的也不合适，从众心自古就有。
“快准备材料，我现在便可以为其画像！”
周圆感觉不合群，立马开口说话。
“杨成，为小道长准备材料！”
于根生慢步来到周圆身旁，情绪有些低落，对于他这样的农户，或许用注定已死的命，来换一份实实在在的铜钱，是他当前最真实的念头，口齿不清的说道：“仙人，这……我……这一世我没法报恩了！”
“我不需要你报恩，你问心无愧，我也需要心安理得。”
周圆回应一句后，从腰间抽出红尘道笔。
杨成端着彩绘从门外赶来，随后放在了供桌上。
“揭面，画像！”
随着杨磨发话，上身涂有祥云彩绘的两名大汉，分属两侧，开始用木杆揭黄布缎。
雕像乃红泥而制，外涂金粉，整体显得金光熠熠。
塑像面部轮廓皆在，只需要重新绘画，一点都不难。
任何一名画师都可以完成，哪怕心灵手巧的普通民众，只要有耐心，皆可以进行。
但占卜、折寿……挡住了无数人。
唱诵人口中熹王乔迁新居，实则也是在现有的庙宇内稍作修补，也并非是重建庙宇。
周圆尊重民俗文化，并不在意神像是否真能保佑民众，只要民众认可便行。
于是他使用红尘道笔蘸了一抹彩色染料，登桌梯准备绘画，红尘道笔还未触碰到雕塑，离奇的一幕出现。
咔嚓～
熹王雕塑像从头而裂，密密麻麻的裂缝蔓延雕塑全身。
转瞬间，塑像碎落。
场内所有人张大了嘴，一时不知所措。
周圆眉头一紧，察觉到了异常。
正此时，庙宇内的人，皆看到了一抹黑气从碎裂的雕塑中迸出。
黑气在庙宇中央汇聚而合，逐渐幻化成形。
周圆也是一惊，压根未曾想过会出现如此状况。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