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数困局
滴答——滴答——
考场的挂钟声像是催命符。
林述周看着面前的试卷，额头渗出冷汗。
这都是些什么题？
作为一个量子物理学家，他能推导出薛定谔方程的二次量子化形式，能解释量子隧穿效应的数学原理。可现在，一道最简单的导体棒切割磁感线的题目，却让他手足无措。
第一门是物理。
选择题还好，凭直觉也能蒙对几道。可计算题完全不会写，那些高中的解题思路和公式早就被前沿物理的理论覆盖得一干二净。
化学更惨。
你让他讲氢原子的轨道杂化，他能讲上三天三夜。可让他写电解质的方程式，却连最基本的价态都记不清了。
语文作文竟然是《难忘的一件事》。
林述周苦笑。难忘的事他倒是有一箩筐，比如量子芯片研发成功时的喜悦，比如陈雨薇在硅谷实验室遇害的悲痛，比如父亲在病床上的最后一面……可这些，又怎么能写进一个高中生的作文里？
数学勉强做了一半。
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解题技巧，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在草稿纸上写满了复杂的数学推导，却连最基本的解题步骤都搞不清。
唯一让他松口气的是英语。
五年的斯坦福博士生涯，让他在这门课上如鱼得水。听力、阅读、写作，全都信手拈来。
“时间到！”
监考老师的声音惊醒了他。
试卷收上去的那一刻，林述周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三天后。
教室里，王老师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林述周！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成绩单刺得他眼睛生疼。
物理：52分
化学：48分
语文：62分
数学：65分
英语：140分
“你看看你的这些成绩！除了英语是全校最高分，其他科目比上学期期末平均下降了80多分！”王老师气得脸都红了，“你是不是学傻了？物理选择题四道一模一样的错题，连抄都不会抄？”
他对这个得意门生失望透顶，用脚写都不应该是这个分数。
林述周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这英语倒是考得不错，听说连听力都一个没错？”王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王老师板着脸，“我听说你最近总往隔壁班跑，是不是和谁好上了？整天就知道学英语，其他科目全都不管了？”
“没有……”
“没有？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物理题连最基本的公式都写错？这可是你的强项啊！”王老师拿起试卷，“你看看这道题，导体棒切割磁感线，你写的什么？‘根据量子隧穿效应，电子的波函数在经典禁区也有非零概率……’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教室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林述周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群同学。
“哎哟，这不是年级第一吗？”后排几个男生起哄道，“怎么，现在改研究量子力学了？”
“周周……”陈雨薇担忧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林述周的脸腾地红了。
王老师一瞪眼：“下不为例，这次我当你神游天外去了。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你家长了，让他们好好管管你。”
完了！父亲已经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林述周站在家门口，手里攥着那张成绩单。
屋里传来父亲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母亲轻声的劝慰。
“周周。”母亲打开门，脸上带着焦虑，“你爸在等你。”
客厅里，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
成绩单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你给我解释解释，”父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是怎么回事？”
林述周站在客厅中央，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你昨天不是挺能说的吗？什么医院检查，什么王叔的事，说得头头是道......”
“建国，你别气坏了身子......”母亲在一旁小声劝着。
“我能不气吗？”父亲猛地站起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你看看，你看看这成绩！物理52分，化学48分......他林述周什么时候考过这种分数？”
林述周攥紧了拳头。
“倒是英语，考了个最高分。”父亲冷笑一声，“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这是不务正业，整天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了！”
“爸，我......”
“你什么你！”父亲打断他，“王老师都跟我说了，你那物理卷子写的什么玩意？什么量子隧穿？你现在整天就知道瞎操心，连最基本的题都不会做了！”
“周周他可能是太累了......”母亲试图打圆场。
“累？他累什么？”父亲的声音更大了，“我看是整天想东想西，不好好学习！你知不知道，就冲这次考试成绩，你排名都要年纪倒数了！你也想跟我一样做钳工吗？”
林述周抬起头：“爸，那个体检......”
“体检？”父亲的眼睛瞪得通红，“你现在还惦记这个？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才把功课都给耽误了！”
“爸，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父亲一拍桌子，“什么体检不体检的，全都取消！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复习，什么时候成绩能考回来，什么时候再说其他的！”
“可是爸，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好着呢！”父亲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却还是倔强地说，“你少在这里胡思乱想，赶紧给我回屋学习去！”
“你先去房里歇会。”母亲扶着父亲往里屋走，回头对林述周使了个眼色，“周周，你也回屋去吧。”
林述周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绞。
上一世就是这样。自己忙着复习，忽视了父亲的病情。等发现的时候，已经......
“咳咳咳......”
父亲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在他心上。
他死死咬着嘴唇。
不行，这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妈......”他轻声唤道。
“去你姐姐那儿。”母亲压低声音，“你爸这性子，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他气消了，我再劝劝。”
林述周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父亲的声音突然从里屋传来。
“我......”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失望，“你要是真为我好，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次考试，你让我在厂里都抬不起头来......”
林述周的脚步顿住了。
多少年了，还是这句话。在父亲心里，儿子的成绩就是他最大的骄傲。可现在，自己不仅考砸了，还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病，跟他对着干。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对着里屋说：“爸，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月考，我一定拿回第一名。”
父亲没说话，只传来一声轻叹。
林述周推开门，冲进夜色里。
秋夜的冷风吹在脸上，他骑着自行车，拼命地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