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深夜庆祝！给咱功臣破个例！
深秋的银杏叶在操场上空打着旋儿，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主席台两侧的松柏枝桠，在校长的中山装肩章上投下细碎光斑。
扩音器里传出的电流声与蝉鸣交织，将1970年十月的这个午后酿成一杯微醺的梅子酒。
“全体师生们，这一次我们不仅要表扬李宪华同学，还要表扬一位默默奉献的老师——欧阳海老师！”
“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欧阳老师上台。”
校长的声音突然拔高，惊起梧桐树上栖息的几只灰喜鹊。
前排的教师方阵里，几个年轻教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知道那个总在办公室待到深夜的身影，此刻正被阳光勾勒出沧桑的轮廓。
全体师生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欧阳海缓缓起身上台，表现的非常淡定。
他望着自己磨破的袖口在风中轻轻颤动，突然想起上周在学校走廊，李宪华捧着解剖图谱，和同学们探讨心脏瓣膜结构的模样。
那时窗外正飘着细雨，少年们眼里的求知欲比手术灯还要明亮。
他为这群年轻好学的孩子们骄傲，更为李宪华这样的学生自豪。
掌声如潮水漫过操场时，台下赵明正用军靴尖碾碎一片枯叶。
他眯眼看着主席台前接受锦旗的李宪华，对方白衬衫领口别着的团徽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眶发酸。
看到欧阳老师和李宪华站在一起合影，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赵明心里就更加不是个滋味了。
后排女生们的窃窃私语飘进耳朵：“听说李宪华学长医术高超，比许多老师都要强呢，他硬生生把老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他写了一篇学术论文，价值极高，各位老师都在传阅呢真是太厉害了……”
“装模作样。”赵明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心里恨的牙痒痒。
他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裤袋里的小型瑞士军刀。
那是父亲从香港带回来的稀罕物，刀刃上还沾着昨天解剖青蛙留下的血渍。
当李宪华清越的答谢词透过话筒传来，赵明突然觉得后槽牙泛酸，仿佛吞了整颗未熟的青梅。
人群另一侧，苏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陈雪踮起脚尖为李宪华调整胸前的红花，少女纤细的手指掠过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时，李宪华耳尖泛起的那抹淡红，像针尖扎进她的瞳孔。
一个月前的雨夜突然在记忆里翻涌：她捧着饭盒在实验室外等到路灯亮起，想要和李宪华好好谈一谈。
她却只换来一句“苏同学，我的论文里一些数据还没整理完，我先回了，你自便。”
当时李宪华态度冷漠，根本就没有想要和她好好谈谈的意思。
她苏婉实在是闹不明白了，这李宪华态度转变怎么如此之快？
明明只是经历了一个假期而已，他家里出了一点变故，这并不影响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啊。
李宪华怎么突然就转变态度，对她爱答不理了？
可恶！
苏婉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全体起立！”校长的喝令惊散回忆。
随着《义勇军进行曲》的前奏响起，苏婉盯着前排陈雪随旋律轻颤的马尾辫，忽然发现那根暗红色头绳正是李宪华常年系在书包上的那根。
其实是那天晚上加班照顾老张的时候，陈雪头上的头绳断了，李宪华就把书包上的那根给她了。
结果这一幕落到苏婉眼里，她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相信自己被陈雪给比下去，她觉得一定还有机会把李宪华抢过来。
“哼！陈雪，给我等着！”
“李宪华，你只能是属于我的！”
“向来只有我苏婉抛弃别人，怎么能被别人抛弃呢？绝不可能！”
此刻，李宪华站在领奖台右侧，能清晰看见欧阳老师中山装第三颗纽扣的磨损痕迹。
当唱到“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时，李宪华能够感受到全体师生那种沸腾的热情，以及大家对医学事业的向往和热爱。
这是一所医学卫校，但是却承载着大家满满的激情……
表彰会结束时，夕阳已为操场镀上琥珀色光晕。
李宪华抱着奖品穿过梧桐道，怀中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精装本还带着油墨香。
宿舍楼下正飘着红烧茄子的香气。
李宪华刚推开316房门，五六个饭盒就叮叮当当怼到眼前。
“功臣回来啦！”
“快看食堂大婶给咱加了多少肉！”
宿舍长掀开铝制饭盒，油汪汪的肉片下竟藏着两个荷包蛋。
大家把饭盒全部摆在了长长的桌子上，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饭菜。
可口诱人的红烧肉就铺在上面，让人止不住食欲爆棚，李宪华忍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红烧茄子也是相当的诱人，香气扑鼻，烧的刚刚好，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
八只铝制饭盒上印着“红星食堂“，在掉漆的杉木桌上一字排开，蒸腾的热气在天花板垂下的小灯泡四周织出朦胧光晕。
刘爱国用筷子尖挑起块颤巍巍的红烧肉，琥珀色的油珠顺着酱汁滚落，在报纸垫着的桌面上洇出深色圆斑。
“大婶这是把半个月的肉票都砸你身上了啊！“苟玉民盯着自己饭盒里多出来的半勺茄子，喉结上下滚动。
他军绿色挎包里还躺着家里寄来的地瓜干，此刻却被浓郁肉香衬得失了颜色。
李宪华捧着的搪瓷缸突然一沉，转头看见上铺的王二顺正把自家腌的辣酱往里舀。
“我妈昨儿刚捎来的！“
东北汉子粗粝的掌心拍在李宪华肩头。
“辣酱就着红烧肉最对味了，兄弟们，吃呀！“
鲜红的辣子油浮在汤面上，映着斑驳的缸体上“先进工作者“的鎏金字样，让人忍不住直吞口水。
忽然有银匙碰响玻璃瓶的叮当声。
宿舍长卫东临神秘兮兮地从床底拖出个葡萄糖注射液瓶子，暗红色液体在瓶内轻轻摇晃。
“别呀，大家先等等！”
“你们看！我叔在供销社偷藏的杨梅酒，这回便宜咱们了，哈哈！“他压低声音，眼睛笑成细缝。
“给咱们功臣破个例，来来来，大家都尝尝。“
辛辣酒气混着肉香在室内发酵时，走廊传来胶底布鞋急促的摩擦声。
门卫大爷的嗓门穿透薄木门板：“李宪华！挂号信！“
众人举着的筷子悬在半空，李宪华嘴里的肉忘了嚼，油星子正巧滴在摊开的《临床医学》扉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