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因果

黑暗中飘来一阵柔和的蓝光。

一枚海克斯宝石飘浮在潘的掌心，借助宝石的照明，可以看到四周异常粗壮的大树，树皮的褶皱宛如沟壑纵横的大地，几人行走其间，宛如误入巨人的国度。

格温心跳如擂鼓，暗自祈祷别让师父听到，否则也太难为情了。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怕黑，明明之前就可以独自在黑雾中与亡灵奋战……咦？想到这里，她突然泛起疑窦。

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胆小？顺着这个疑问，少女凝神思索，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并非来自己身，而是主人伊苏尔德。

眼前的迷雾豁然开朗，主人临走之际，给格温留下了一些特别的“礼物”，包括记忆与能力，可以说是伊苏尔德能够给予的一切。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格温和伊苏尔德的关系都很特别，既像姐妹，又像母女，主仆之间还曾共用过一副身体，总而言之，格温此刻感受到的恐惧主要来源于已逝的伊苏尔德。

明白之后，好像没那么可怕了，格温甚至对心中的这份恐惧产生了一股亲切。

她按住自己剧烈搏动的心跳，想象着换成伊苏尔德在这里因为怕黑而胆战心惊，欣慰之余，又感到一阵难过。

悲喜交织的复杂心情让她的气息出现了些许异常波动。

“格温！”

阿狸的呼唤让格温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望着自己。

“咦？”格温循着他们疑惑的视线低头一瞧，蓦然睁大眼睛，困惑地看着自己突然发光的身体。

像是清冷的月光覆盖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形成了一道特殊的膜，仿佛在保护她。

正当格温好奇地打量自己时，潘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异响，像是来自头顶，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他冥冥中生出这股感觉。

“人类！不可饶恕！！”

须臾，众人都听到了不知从何方传来的古怪咆哮声，宛如闷雷。一直保持沉默的卡莉斯塔骤然停下脚步，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脑中闪过一个久已遗忘的画面。

“什、什么东西在说话？”格温下意识地拔出穆清，四处张望，做好战斗准备。

紧接着，他们发现大地在震颤，越来越剧烈，脚下开始立足不稳，仿佛站在晃动的甲板上。

潘示意大家保持镇定。晃动仍在持续，他能感受到从四周源源不断传来的愤怒情绪（此前在卡莉斯塔的身上也有类似的气息）。随后地震的频率慢慢减弱，对方似乎不打算直接消灭入侵者。

潘一开始就发现这些异常生长的大树埋入地下的根系紧密相连，似乎有一个源头，这也是他决心深入探查的理由。此刻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潘愈发肯定对方不是普通人类，也许又是一个受到破败之咒影响心智的强大存在，而且看样子是刚刚醒来。

“卡莉斯塔？”格温忽然注意到卡莉斯塔的神色不大对劲，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面对格温的关心，卡莉斯塔勉力稳定心神，言简意赅地讲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当年，佛耶戈带着大军抵达福光岛时，很快与岛民发生了冲突，他为了夺取生命之水已经不择手段，根本不在乎屠杀一些阻拦自己的人，即便对方是完全无辜的。

在亲眼目睹国王的骑士大肆屠杀时，卡莉斯塔突然意识到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她原以为双方可以坐下来谈判，绝不至于演变成兵刃相见的局面，但佛耶戈已经完全听不进她的劝告，一味听信赫卡里姆的鬼话。

战端开启后，福光岛很快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岛上有一小部分人精通魔法，双方一度陷入僵持。只有伤亡人数在不断增长，卡莉斯塔每日都沉浸在痛苦中。

据闻福光岛上有一位神秘的“自然之灵”，化身为一棵大树，人们称之为“茂凯”，很久以前便和岛上的人类和平共处。有关自然之灵的事迹在岛上的古籍中记载颇丰，相当于守护神，也是福光岛抵抗侵略的最后希望。

但是，直到破败之咒突然爆发，吞噬了一切生命，福光岛的人民也没能看到期盼已久的守护神出现。

而这位传说中的自然之灵，在暌违千年之后，终于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不过它此刻已经被诅咒滋生的怨念侵蚀得面目全非，山峰一般的庞大身躯极具压迫感。

“啊，那把剑……是你！该死的人类！”体如山岳的茂凯忽然认出了格温举在手中的剑，破败之刃的醒目外形勾起了茂凯被诅咒扭曲前的痛苦记忆。它失去了珍视的一切，福光岛曾是它的家园，却在它的眼前化作死亡的地狱。

听到茂凯雷霆般的怒吼，而且将矛头直指格温，对她展开狂暴的攻击，格温内心却异常平静。她的身体再次绽放出魔法光辉，明亮的异色双瞳凝视着茂凯的巨大眼睛，手持穆清径自向敌人飞去，仿佛要亲自与对方做个了结。

“我们不去帮格温吗？”卡莉斯塔担忧地注视着格温的举动，却发现潘好整以暇地候在原地，好像打算袖手旁观似的。

阿狸也有此疑问，听卡莉斯塔介绍了自然之灵的传说，如今它已经被诅咒扭曲，实力更加可怕，绝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对付的。

“放心吧，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潘安慰道，嘴角露出一抹略显神秘的微笑，似乎对自家徒弟信心十足。

格温拿着穆清的时候，可以同时发挥佛耶戈与伊苏尔德的力量，继承二人力量的同时，也需要了结二人带来的因果，这是命中注定的一战。

当年，破败之咒毁灭了茂凯的家园，还有许多无辜的生灵。虽然往事如烟，那些人早就不在了，即便仍旧活着的人，也因各种缘故没法向始作俑者兴师问罪，但错就是错了，佛、伊二人早有觉悟，他们各自将力量留下一部分，赐予格温的同时，恐怕也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吧。

格温不断挥出青色的巨大剑气，与茂凯山岳般的躯体正面交锋，整座福光岛似乎都在摇颤，惊天动地的战斗余波在附近海域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