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尽在掌握
6月27日，七点零一分，云江市，事务所。
崔茗一早醒来，发现庄裕衡送给她的项链断掉了，水晶挂坠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早就没了以往的光泽。
在云江市，所有东西坏掉都是必然结果，可崔茗精心养护了这么多年，看到粗暴的断痕时还是有些心疼。
“你在干什么？”
庄裕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歪了歪头，看向崔茗的目光似乎比以往更深邃：“我做了早饭，为了确保今天的任务能顺利进行，请你将我精心准备的餐点全部吃光。”
昨天被简书警告过后，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和之前一样完美无缺，并不因崔茗未来的结局作出半分难过，伤感的表情，就连语气都比平时更加冷静。
作为对他十分了解的枕边人，庄裕衡必须保证不让崔茗看出半分破绽。
“这就来。”
饭桌上除了崔茗外，就只剩下简书，他正拎着一本漫画，眯起眼睛津津有味地分辨上面的字迹，偶尔拿起旁边的圆珠笔，将缺损的图案和对话补充完整。
“孟中朗和谢新安呢？”她扫了眼事务所周围，总觉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但不管是装饰还是物品摆放的地点都没有任何改变，她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去鸿世了，先前白宣不是在我们这儿预订了一批水果吗？我寻思着下一批果子成熟的时间太久，恐怕白宣等不及，所以就让谢新安把存放在仓库里的水果提前拿出来给他送过去了。”
庄裕衡对答如流。
崔茗点点头，没再多问。
“崔小姐当初为什么加入管理局？”简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家庭困难，吃不起饭，是管理局主动找的我。我最初加入管理局的理由并不高尚，只是为了赚点小钱，养活家里人。”
“最初？你用了这个词汇，说明你日后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崔茗不太想跟他说话，在简书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儿秘密可言。
“是，我觉得如果能以调查员的身份亲眼见证到所有灾异被管理局彻底收容的那天，感觉应该不错。”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庄裕衡准备的早餐，抄起一旁孟中朗打造出来的崭新匕首，连背包也没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事务所。
又过了半个小时，简书才终于处理掉盘子里的早餐，庄裕衡像一尊石制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神情早就没了刚才的镇定和冷漠，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全是茫然和不安。
简书瞥他一眼，挎上背包，笑道：“裕衡，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俩也出发吧。”
上车后，庄裕衡踩下油门，以匀速行驶在云江市随处可见的废墟上，半路，他忽然说道：“长官，鸿世和科盛的武装力量并不对等，虽说您可以依靠指令操控顾绍安的行为，科盛又有简叶长官指挥，但不管怎么说，想要达成两败俱伤的结局都并不容易吧。”
简书是掌控着顾绍安没错，但他不能随意指挥顾绍安做些不符合他本人性格作风的事情，一旦段松发现顾绍安不再是顾绍安，他还会听从对方的命令吗？
简叶也是一样，白东腾不信任她，甚至可以说是极度防备她，在如此困难的境地中，想瞒天过海使双方两败俱伤，显然并不现实。
但简书只是笑了下，“裕衡，你和关雨棠一样，都认为鸿世在武力方面是占据了优势的一方。”
“难道不是？”庄裕衡偏过头，眼神茫然。
“当然不是，真正占据优势的科盛药业，白东腾人老成精，手腕，智慧，都远远超过尚且青涩且文化程度不高的顾绍安，早在我们来到云江市之前，他就在暗中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鸿世集团内部的格局。”
“那这……”庄裕衡愣了下，不到两秒钟，脸上便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是的，鸿世那边不需要我们操心，而简叶要做的也不是帮助科盛战胜鸿世，而是在白东腾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减弱科盛的优势，使双方的武装力量达到相同水准，最后，创造出一个两败俱伤的完美结局。”
“这能办得到吗？白东腾本身就对简叶长官有所防备，就算允许她做这个指挥官，恐怕也不可能赋予太大的权限。”庄裕衡目瞪口呆。
“简叶的魅力就在于此，白东腾提防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简叶大致一扫，所有人的身体状况在她眼中都会变成明晃晃的数据，根据数据分配各自的对手，听上去天方夜谭，可对于简叶来说，也不过是动动眼睛，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罢了。”
简书咧嘴一笑，笑容十分恶劣。
越野车行驶到半路，简书敲了敲方向盘，道：“停半小时再出发，根据我和关雨棠制定的计划和崔茗离开事务所的时间推断，关雨棠应该刚离开基地十分钟，大概还需花费十分钟才能赶到这个位置，而崔茗大概已经杀了陈茂，被王羽峥当场处死了吧。”
关雨棠需要借刀杀人，而崔茗这个无籍人士自然是把好刀，她想得周全，甚至还特地跟简书解释，到时会跟联邦明确崔茗的身份是一个自行潜入云江市的独行侠逃犯，和事务所半点关系都没有。
唯一一件使庄裕衡没法释怀的事情是——
崔茗出发前并不知道自己是要去赴死，因为他给了崔茗一张详尽的基地地图，上方表明了所有探测器的分布位置。
作为相处多年的同伴，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崔茗发现被他背叛后是一副什么表情。
庄裕衡闭了闭眼，不敢去想。
……
半小时后，云江市，东北区域。
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甚至连浓烈的尘霾中，都混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令人闻之作呕。
孟中朗，谢新安的尸体就倒在简叶脚边，她面色平淡地望着白东腾，后者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脸色十分阴沉。
“简叶，出发之前你可没说会变成这样。”
“以我们科盛员工的数量和战力，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可怕的伤亡，在没有一把热武器，所有人都近身肉搏的情况下，我们牢牢占据着优势！”
他的语气中蕴含着强烈的怒意。
除了生源产品外，白东腾也会研究强化躯体的特殊药剂，在双方人数差距悬殊，且力量差距极大的前提下，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确对简叶有所提防，但他引以为傲的谨慎，在简叶眼中显然和笑话差不多，现在他手下的员工逃的逃，伤的伤，死的死，白东腾都快不记得自己上次如此绝望无措是什么时候了。
“白董，你是个情绪指数不高的人，但眼下，你的‘愤怒’与‘烦躁’这两种负面情绪的指数在直线上升，你大概还有三分钟时间冷静下来，三分钟后，属于联邦的武装车辆会赶到东北区域，如果无法冷静，强烈的负面情绪会影响你跟联邦人员的谈判结果。”
简叶面色如常，甚至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
“很好。”白东腾语气低沉的可怕。
在他和简叶原本商定的计划里，等这边的“群架”结束之后，他们可以在联邦赶到之前找到被顾绍安保护起来的白宣，投鼠忌器，只要掌控白宣，哪怕联邦有再怎么完善强大的武装力量，也绝不可能对他们动手。退一万步讲，就算打起来了又能怎么样？他仍旧留有一部分可以对抗联邦的武装力量作为保障。
但这些计划，此时都被简叶破坏的一干二净。
三分钟后，联邦的武装车辆赶到现场，在简书和关雨棠露面的一瞬间，白东腾身边的贴身保镖掏出匕首，手臂钳制住简叶的喉咙，神色凛然。
“我们来的还算及时。”
简书环顾四周，不仅看到了孟中朗，谢新安的尸体，还看到了顾绍安的尸体，他的尸体被安放在鸿世集团基地大门的位置，段松站在尸体旁边，他被砍掉一条手臂，左手拿着把破破烂烂的柴刀，嘴里叼着根旱烟，姿态潇洒狂傲。
“段大哥，你怎么还活着啊？”简书的问好方式不太友善。
段松冷笑一声。
“为了看你们狗咬狗，满意了吗？”
“那你可得好好看着，对了，白宣现在没事吧？”简书昨晚特地嘱咐顾绍安，叫他瞒着所有人，将白宣关押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关你屁事！”段松啐了口唾沫。
果然，段松并不知道白宣情况如何。
简书放心地收回目光。
见状，周围的武装人员立马上前，生擒段松。
“关雨棠，看来我们都一样，被这对兄妹完完全全地玩弄于股掌之中了。”白东腾阴沉着脸，悠悠说道。
“白东腾，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关雨棠对他挑拨离间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第一，主动交出生源产品的配方和制作流程，我可以保证你不被处死；第二，反抗到底，当场处死。”
她有些不大放心地看了简书一眼。
被挟持的是简书的亲妹妹，她不能保证简书对此一定无动于衷。
但简书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他甚至看向挟持简叶的保镖，笑着道：“这位大哥，你为什么不动手？”
“是人就有感情，简叶是你的亲妹妹，我不相信你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我杀死。”白东腾语气低沉，“简书，我得承认，你们俩的确很有本事，在这场争斗中，我输得很狼狈。”
“但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胜利，也不存在绝对的失败，或许我会死，但相对的，简叶也会陪我一起死，你既然把她安插到科盛，说明你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局面。”
简书挑了挑眉：“所以呢？”
“你是个准备周全的人，我不认为你手里没有联邦的丝毫把柄，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做个交易，我放开简叶，你和关雨棠放我离开，你们想怎么处置白宣都可以，我不再出手干预，如何？”
只要暂时逃脱眼前的困境，白东腾有一万种办法东山再起。
至于白宣……他之前的确没料到白宣就是灾难的根源，更没料到的是，这个看似在他掌控中的儿子，早就逃脱了他的掌控。
他重视白宣，自然不希望儿子落入联邦手中，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扭转局面。
闻言，简书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他看向简叶，冷冰冰地吐出了两句话。
“如果不希望这个蠢货继续利用你来威胁我，就赶紧动手吧。”
“省得在这儿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