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听罗云川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周围好多人都不敢搭腔，倒是牛大壮笑道：“说得好啊！”
赵四一脸羡慕：“罗云川，你这么有本事，不但能说会道，还会识文断字，治病救人，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如去考科举当大官，到时候荫蔽乡里，我们就不用被人这么欺负了。”
罗云川却是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句：“我现在只想好好种地，不想考取功名。”
说话间，他看到路边有野果，便随手摘了，神情漠然：“当官要会结党营私，要会巧取豪夺，榨出来民脂民膏还要和士绅三七分账，不干不干。”
“能拿七成不算少了。”
“想得美，七成那是人家的，就这，还得看士绅们的脸色。”
“啊？那不成跪着要饭了吗？”
“嘿，你要这么说，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一般人想跪，还没这门路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用竹竿围成的小院儿里，闪烁的橘色豆油灯，从夯土茅草屋上的小窗户透出来，略显活泼。
罗云川刚走进院子，房门就开了，一大片橘黄色的光，在院子里铺成了一张毯，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手舞足蹈地跑了出来。
“二叔。”
“二叔回来了。”
眨眼的功夫，两个小孩儿就成了罗云川身上的“挂件”。
罗云川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把野果来，炫耀道：“罗春华，罗秋实，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
“哇，刺梨子！”
“菍子！”
“还有野栗子！”
两个孩子高兴得又叫又跳，伸手就去抢。
罗云川侧身躲过，说道：“不行，之前我跟你们说过的，吃东西之前要干什么呀？”
罗春华说：“要洗手！”
罗秋实说：“要先给娘亲吃！”
罗云川笑道：“这才对嘛，去吧，先洗手。”
两个小家伙虽然穿的是补丁叠补丁的麻布衣服，但是却干干净净，脸蛋也是干干净净的，罗秋实还扎了两个麻花辫，显然有被悉心照料。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又钻出一个女人来。
女人年纪跟罗云川相差无几，都是二十岁出头，两根长长的麻花辫，虽然身形消瘦，但是五官长得还不赖。她衣着朴素，穿了身补丁叠补丁的干净衣裳，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是个懂得过日子的人。
“嫂子。”
罗春华跟罗秋实兄妹围在女人身边又叫又跳。
“娘，二叔摘了好多果子。”
“娘，我要吃煨栗子。”
女人脸上浮现出宠溺的表情，拍了拍两人的头，声音轻柔地说了一句：“那你们快去洗手。你二叔说了，要勤洗手，保持干净卫生，不然容易生病的。”
随后又对罗云川说：“阿川，去吃饭吧，饭我给你热在灶台上了。等会儿你吃完饭，我给你烧水洗澡。”
“爹娘呢？”
“他们都睡下了。”
看着一大家子被贤惠的嫂子照顾得井井有条，罗云川心中颇为感动。
“嫂子辛苦了。自大哥走散之后，多亏了你照顾这个家。”
“都是一家人，说那些话作甚？快点吃饭，我好烧水。”
灶台的铁锅里，温着一碗和着野菜的野稗饭。
所谓野稗，就是类似于狗尾巴草之类的野生草籽，像是没经过人工培育的稻子，也是可以吃的。
他们这些佃户，一年到头辛勤劳作，产出来的粮食不但要交朝廷的税收，还要还那些大地主的债，自己留下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绝大部分时候还是以野菜之类的充饥。
作为现代人，罗云川最开始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真是一口都吃不下。但是饿了几天，没办法，只能吃。
端着破搪瓷碗，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罗云川的思绪又开始飘向远方了。
要说起来，罗云川也确实是倒霉。那天，他去图书馆借书看，走出图书馆之后，穿行马路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运重卡给撞飞了。再次醒来，就出现在了逃难队伍中。
原主两兄弟，他是老二，老大罗云山已经成亲了，娶了刚才那个女人。
这女人叫齐佳，挺美的名字。
原主在逃难中病故，罗云川魂穿而来。
大病一场又离奇苏醒的罗云川，突然变得知书达理，还认识字，这可把一家人给高兴坏了，将他当做是文曲星下凡。
可福兮祸所伏，为了照顾生病的原主，他们全家落后了逃难大部队，被北狄的一支斥候小队发现。
为了保护全家人，大哥罗云山主动去引开斥候小队，帮助全家化险为夷，他自己却不知所踪，两年了杳无音信。
当初离开的时候，罗云山要罗云川照顾好年迈的爹娘和带两个孩子的嫂子，罗云川一一应承。
男儿重诺轻生死，罗云川心里已经把罗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罗春华和罗秋实两个人坐在罗云川的身边，吃着罗云川带回来的果子。
罗春华搓掉一个刺梨子表面的软刺，剥开黄色的皮，将里面的果肉嘬进嘴里。一股甜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面化开。
这种跟花生米差不多大小的两头尖中间鼓的纺锤形野果，是最底层的百姓不可多得的甜味来源。
连吃了两个刺梨子，罗春华突然抬起头说：“二叔，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爹？”
他们并不知道罗云山是生还是死，罗云川跟他们说的是罗云山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以后安定下来就把罗云山找回来。
这话两个小孩子记了三年。
罗云川摸了摸罗春华的头，看着孩子水灵灵的大眼珠子，郑重说道：“再过一段时间，现在北方可冷了，到处都在下雪，而且现在正是农忙抢收的时节，我实在走不开。你放心，等我忙完了，明年天气暖和了一定带你们去找，好不好？”
罗秋实说：“那你不准骗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拉钩。”
齐佳在里面喊：“水烧开了，小叔，进来洗澡吧。”
罗云川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扶着罗春华和罗秋实两人的后脑勺说：“走，洗澡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