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章 自信的李善长
“哈哈,辛苦诸位老乡亲了。
来来,咱们接着吃酒!”
行工部衙门,李善长这个大明第一功臣,开国六国公之首,淮西勋贵的带头大哥,亲自设宴招待那些入京师参与正旦朝会,给皇帝拜年的凤阳老乡亲。
详细的询问了他们,来到京师之后的衣食住行。
又仔细的询问了,他们和皇帝见面后,皇帝都询问了他们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回答的。
确认了没有捅出什么篓子,确认了他们受到的招待,比往年更好。
李善长终于彻底的放下心,越发热情的招呼起这些老乡亲们吃喝。
老乡亲们来到京师的衣食住行,看起来似乎很寻常,其实最重要不过。
能从这些事情上,充分的看出来,上位对凤阳老家,对自己这些淮西出身之人的态度。
虽然正旦大朝会结束当天,就有快马一路疾驰出京,将老乡亲们在应天的情况,尤其是和上位相见的情况,给自己送了过来。
虽然也知道,上位肯定不会对自己等人变心。
但,事关重大,他还是亲自再细细问上一番才放心。
李善长亲自站起来,举杯向这些人敬酒:“咱们都是老乡亲,中都城建好后,上位把都城迁过来,咱们这里就变成京师了。
咱们也都随之水涨船高。
不说咱们自己,就算是子孙都能跟着沾光。
咱们大家伙,今后有什么困难了,就只管来寻我。
咱们乡里乡亲的,能帮忙的我肯定会帮!”
闻听李善长之言,众人纷纷应好。
都说有韩国公在,他们的日子都变好了。
韩国公就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
酒喝到兴浓处,那在奉天殿广场上表演的花鼓队,便又出了场,给韩国公,以及那些在凤阳的勋贵们,也表演了一场。
热闹的开场过后,那喜庆的花鼓词,便被唱了出来:
“说凤阳,道凤阳,手打花鼓咚咚响。
凤阳真是个好地方,赤龙升天金凤翔。
数数天上多少星,点点凤阳多少将!
说凤阳,道凤阳,手打花鼓咚咚响。
凤阳真是个好地方,皇恩四季都浩荡。
不服徭役不纳粮,淮河两岸喜洋洋!”
“哈哈哈,好!好!唱的好!”
李善长满面红光,出声喝彩,只觉得这花鼓怎么看都看不够。
其余人,如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儿子李琪,侄子李祐,外甥丁斌,行工部尚书薛祥,以及其余勋贵们,也都纷纷喝彩。
只觉这花鼓词,唱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行工部衙门这里,酒肉飘香,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一片喜庆。
但偌大的中都城里,热闹的也仅仅只有这一处罢了。
夜幕降临,堆放着诸多砖瓦木料,沙石等众多建筑材料的中都城,并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歇息。
诸多火把,火盆被点亮。
众多早已疲惫至极的民夫,一人啃了两个硬的能砸死狗的黑窝窝头,喝了一碗看不到米粒的粥,来不及喘口气。
就在手中拿着鞭子,腰间挎刀之人的呵骂、鞭挞下,如同众多勤劳的蚂蚁一般,开始夜以继日的工作。
有人又累,又饿,又病,着实爬不起来,想要告个病假。
说今晚多歇息两个时辰,等到明早再做工。
在热闹的行工部衙门,吃了一阵儿饭,喝了一阵儿酒,酒足饭饱,红光满面,出来巡视一下工地的丁斌,正好听到这话。
顿时大怒。
拿起鞭子就是一阵儿劈头盖脸的抽。
抽过后,又拎起一桶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对着那瘦骨嶙峋,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民夫浇了下去。
“病了?那老爷就给你好好治治病!
还病不病?还要不要休息?”
“不……不要了,小……小人这…这就去干……”
这民夫颤抖的说着,哆嗦着拼命起身,踉跄着上前。
“都是贱皮子!不打就偷懒!”
丁斌出声大骂,带着一些识破狡诈刁民的得意。
“老爷这里治病的绝招多着呢!不光有鞭子,有冷水!还有刀子,还有火!
哪个生病了,干不动了,就让老子给你们好好的治治!
保准药到病除!”
他提高声音,朝着周围大喝!
在其身侧的众多民夫鸦雀无声,只是低着头,拼了命的去做事,压榨着身体最后的潜力。
生怕会被丁斌这个活阎罗给注意到。
丁斌见此,带着人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从这里离开,接着巡视工地。
途中又顺道解决了几件刁民想要偷懒的事情,其中三个抽了鞭子,一个直接砍了脑袋……
做完这些后,他才返回去接着宴饮。
“真是辛苦你了,宴饮都不安稳,还要出去巡视。”
李善长对自己外甥,满是诚恳的说道。
无视了他腰间鞭子上,还有身上所溅上的血。
或者说,对于这些血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都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为了咱们淮西做事,外甥怎么能不用命?
说不上辛苦,只能说是尽一份职责而已。”
丁斌摇头笑着说道。
李善长对于自己外甥的反应,很是满意。
觉得让丁斌带人盯着中都城各处的工程进度,是一个很高明的决定,做到了人尽其才。
“指挥不辞劳苦,一心为了陛下,为了大明,真让人佩服,我敬指挥一杯!”
大腹便便的凤阳知府朱贵,站起身来,对丁斌敬酒。
他是朱元璋出了五服的亲人。
本身多少有点才华,如今成为了凤阳知府……
……
“叔,今天是啥日子?”
劳役之中,一身衣衫肮脏破烂,手上,脸上,因为寒冷干燥,以及接连不断的重活,弄得都是干裂口子人,压低声音询问。
昏黄的灯火下,看起来年纪最起码要三十往上。
一开口却让人觉得,只怕只有十五六岁。
“初四了,马上就初五。”
一个拎着锤子,拿着凿子在这里凿石头的男子回应。
“年就这样过去了?官府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说吃饺子改善生活了,最起码让休息半天也好啊!”
“二狗你在想屁吃?过年时能不给你加活就不错了,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来到了中都城,一切节日都和咱们无关了……”
这男人明显来的早,知道的消息也多。
“这……”
李二狗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一些哭腔道:“俺……俺想俺娘了,俺娘过年会给俺包萝卜馅饺子……
叔,恁说咱们还能活着回去不?”
石匠那麻木的表情,生动了不少。
到嘴边的话,对上这双显得不安中带着期盼,泛着泪花的眼睛,又咽了回去。
“能,肯定能!只要好好干,别被监工的人抓到把柄,修完中都城,咱们就都能回去了!”
“真的?”
“真的!”
……
一道墙,将中都城隔成了两个世界。
行工部衙门其乐融融,共同庆祝盛世,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行工部衙门外,十几万衣衫褴褛的民夫在年节时,顶着寒风,夜以继日的劳作。
有人干着活,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边上的人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依旧在机械而又麻木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
苦难,已经将他们折磨的不像人了……
这场宴会,一直进行到镰刀般的一丝月牙升到了半空中,方才结束。
而众多的民夫,还在凶神恶煞的监工监视下,继续做着工,建造雄伟的中都城……
“真好看啊!上位见到了中都城,肯定会挪不开眼!”
裹着狐裘,身上飘散着酒气的李善长,看着那已经大致完工的皇宫,以及高大的城墙,眼中带着一些迷醉。
“上位必然喜欢,中都城能修这么好,这般快,相爷您居功至伟!
上位必然忘不了您的功劳!”
边上的行工部尚书薛祥捧哏。
李善长脸上露出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功劳不功劳的无所谓,主要就是想要为上位,为咱们淮西出点力气。”
“相爷您高风亮节!”
薛祥称赞之后,望着李善长试探着问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就让这些民夫们,早一个时辰下工?”
李善长摇头:“中都城还没有完成,不能因为取得了一点胜利,就沾沾自喜。
如此可不是长久之道。
让他们继续,这些人都是吃惯苦的,不怕累!也累不死。
就算是累死一些也无妨,能为修建中都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
中都城外,阴影之中,几双眼睛盯着中都城好一阵儿了。
忽然,其中一人露出了笑容。
清冷的月光映照着白牙,显得邪魅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