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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鱼片粥
黑色大衣面料柔和,带来他身上清凛的气息,经由体温晕染,在这深寂的冬夜里便越发显得醇厚温暖。
被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包裹着,郑相宜的乱七八糟的思绪渐渐平息下来。
身边的男人个高,又生了张攻击性很强的脸,浓颜,五官立体冷沉,眼皮薄薄往下压的时候,有种天然的强势与不可触犯,可掌心却十分干燥温和,两人的掌心依偎相贴着,指尖紧紧扣着,密不可分,好像要把她嵌入他身体里一样。
郑相宜眼眶微微发涩,又看着被人紧紧牵着的手,她紧紧咬唇才忍着,不想在他面前落泪那样也太丢人。
可她为什么就那么爱哭?有什么好哭的,该死的泪失禁体质!
趁着他去开车的间隙,郑相宜胡乱地把自己悬在眼眶的泪水擦掉,又佯装回那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可湿润的眼睛和微红的眼阔到底出卖了她的懦弱。
商时序看着她低头系好安全带,问:“他刚才欺负你了。”
郑相宜抿着唇,嗓音有些沙有些哑:“我想我奶奶了,我想先去看看她。”
祁连云欺负她?
他还不够格。
那些话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三十九分,商时序盯着她落在车窗上的倒影,拉动手刹:“现在过去,疗养院大概已经关门了。”
郑相宜:“我现在就想去。”
理直气壮的口吻,好像天生就认为商时序会主动迁就她。
而他确实也是迁就着,这么多年以来,听她的话,服从她的安排,仿佛成了他的本能,而他也从来不会过问任何理由。
时间再晚,疗养院还是有门卫值班。
商时序只消打一个电话,门卫就给他们放行。
知道他在这其中起到“钞能力”的作用,郑相宜不禁有些感慨万分你。
她过去虽然有些地方做错了,但在帮他找到亲生家庭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目光短浅到把他遗落在那个小镇。
若是没有他的帮助,就算自己卖血卖肾,奶奶也住不进这种干部级别配置的疗养院。
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也进入这地界养老。
咳咳......想歪了想歪了。
人啊总不能贪得无厌,社会不养像她这种毫无贡献的懒虫蛀虫。
这个点奶奶早已经睡下,听护士说早上老太太跟院里的其他几个老太太打麻将赢了几把,心情似乎很不错,晚上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不过兴许是有血缘感应,知道她来小老太太半梦半醒,高高兴兴地搂着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就是话里话外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不是说给郑相宜年纪不小了要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就是说当初郑相宜爷爷大限将至给她提前招的那个孙女婿不太靠谱的坏话。
郑相宜头皮发麻,心说人当事人还在这里了,就算他不靠谱,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
毕竟您现在住的吃的用的,可都是这位真金白银供出来的。
好在老太太断断续续地腹诽完就睡着了,就是不知道金主听完后有什么感受。
郑相宜凝视着老太太的睡颜,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再看看她身下干净整洁的床单被罩,心底升起无限怅惘。
你倒是吃好喝好睡得好,都不知道你孙女这一个月以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都差点回不来了。
商时序又领着她去见了奶奶的护理医师,了解了老太太的一些身体状况。
身体指标一切正常,除了有一些高血压的症状,但也在可控范围内,药物治疗如今也在继续之中。
郑相宜知道,若没有商时序的授意,老太太不会得到这么妥善的照顾,医生更不会在大半夜还回来就为了告知她这个病人家属老人如今的身体情况。
疗养院有医生护士,有同龄的老伙计,她甚至还学会了以前没学会的打麻将,隔三差五地或许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作为饭后谈资,总好过跟着郑相宜再回到那块小地方,孤零零地对着枯燥无味的电视节目,等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告谢了医生,郑相宜回过头对男人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你帮我照顾奶奶。
谢谢你不计前嫌。
心中纵使千言万语,最终也不过凝结成这两字。
偏偏在商时序眼底,最不缺的就是她这一声谢。
可被他这样直白地戳破,郑相宜确实有些被噎得口干舌燥。
她想起今天本来该是商时序在家陪同家里人庆祝自己25岁生日的时候。
却因为她的缘故,莫名其妙陪着她出现在这里。
人多多少少得有些良心。
“已经过十二点了,现在跟你说生日快乐会不会有些晚,你生日礼物我也没准备,要不然......”她想说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个蛋糕吧。
商时序:“我想吃鱼片粥。”
郑相宜觉得自己大概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什么?”
“现在就想吃,你亲手做。”商时序说完已经转身走人。
郑相宜唉唉了两声喊他,对方置若罔闻,留下她喃喃自语地叹着气:“我做饭很难吃你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总是要逼着她在不擅长的领域去发光发热,他又不是没有经过荼毒。
被领着带到疗养院的厨房,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把需要的食材给她找出,回头看郑相宜还在门口束手束脚的模样,商时序不禁拧眉。
“就这个生日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
得了,都说到这个程度上她还能拿他怎样。
这人只要长大了,果然还是没有小时候可爱。
他现在连听话这个优点都没有了。
煮水,片鱼。
水热沸腾,放入洗好的大米。
她估不准量,舀了一量杯。
带着报复的心理,就算到时候难吃他也必须得给自己吃完,一滴不剩。
郑相宜拿着勺子搅动锅底,心有戚戚:“我们就这样擅自用别人的厨房,真的礼貌吗?”
商时序面无表情:“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郑相宜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合着他都不怕自己还怕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了不还有高个子顶着。
将切好的鱼片加入调料,腌制入味。
估摸不准量,主打一个随意。
等着粥热沸腾,注定是件漫长的消磨,无事可做的两人相对站着,郑相宜越发觉得尴尬,眼观鼻,鼻子观心。
不禁觉得还是做小狗那时候好,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占着他的疼宠可以无所顾忌地撒泼打诨。
撕开假面,一下子就变得束手束脚,所以人还是习惯带着上面具生活。
厨房的温度热得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又兼之郑相宜身旁男人摄人的气压迫得她难受,郑相宜想转身去倒水,也礼貌地给他倒了一杯。
温水润喉,稍微缓解了一下心底那片焦躁与荒芜。
郑相宜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缓解这尴尬的僵局。
果然分手了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相看两相厌的局面。
商时序握着水杯不动,眸色沉沉,面无表情,将杯子放了回去,脊背靠在冰箱门上,侧身望着她,却只能见到那头浓密如云的发顶。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小九出事了?”
郑相宜却是不合时宜地说道:“这里住一个月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