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见，再也不见
“哦？你有什么想问的？”
白思铭看向轮椅上的艾丽卡。
“有一天……”
说话间艾丽卡大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白思铭的手。
白思铭微微皱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挣脱。
虽然机性恋的他对人类女性不能说毫无感觉吧，也只能说是毫无感觉了，但他的情商还是在线的，早就察觉出艾丽卡对自己那种强烈的好感。
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让白思铭十分警惕戒备，但看在对方帮了自己那么多的份上，他决定还是不伤小姑娘的心了。
艾丽卡仰起头，盯着白思铭，十分认真地问道：“嗯，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萨克森帝国内部发生了非常大的变故，我的生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你愿意冒着与萨克森帝国为敌的风险来救我么？”
病重的老国王，弱势的皇位继承人，内部快速崛起且野心勃勃的其他军事贵族和强硬派……
作为从一名合格的老中穿越者，白思铭很清楚类似的故事在历史上曾经上演过太多遍了——当老国王彻底失去对朝政的控制之日，恐怕就是原本继承人的死期。
到时候萨克森的军事贵族们再扶植上来一个傀儡或者干脆内部推举出一个新的话事人，萨克森帝国虽然还叫萨克森帝国，江山也还是那片江山，但真正的掌权者早已经换成另一波人了。
老中历史上最有名的类似事件就是战国时期的“田代齐姜”。
如果到时候没有一个大事不糊涂的吕端站出来稳住艾丽卡的位置，这位过于年轻的公主殿下对上那群从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军事贵族们，恐怕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就算在异世界，太阳底下也没有新鲜事。
“你既然执掌着‘命运’能看到未来的走势，那你看到的未来中，我去救你了么？”
但被对方安排过一次的白思铭并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而且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这么强的……嗯……好感？这很让我费解。”
艾丽卡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为什么呢？大概是我无数次在未来的碎片和梦中见到你了？所以这虽然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却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见到你。”
“这算是跟我表白么？”
“你就当是吧。”
白思铭：“……”
“你不是掌握着‘命运’支柱么？怎么说至少也是个五级的高阶受赐福者了吧，为什么还要我去救你？”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仅仅执掌了‘命运’但并不是受赐福者。好了，不说我的事情了，您就当我只是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普通女孩好啦，所以思铭先生，您会来救我吗？”
根本不给白思铭思考自己话语中深层含义的机会，艾丽卡握住白思铭的手明显攥紧了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听您亲口说出的回答。”
白思铭看着艾丽卡，看着对方那双蓝宝石般剔透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某种炽热的期待，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像那些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拍着胸脯向你做出‘为了你我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的许诺。
“可我不想欺骗你，给你虚假的希望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毕竟要面对的是整个萨克森帝国，我没有把握真到了那个时候，有能力闯入帝国首都并带着你全身而退。”
“我也是在萨克森军队中服役过，还打满了塔拉托斯大远征，我很清楚萨克森帝国的军事力量有多强。而且……”
白思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我永远不会为了别人将自己至于巨大的危险之中，这真的没那么高尚。”
“这样啊……”艾丽卡眼中炽烈的期待渐渐冷却，握住白思铭的手也松了些，“那，那可太让人伤心了……”
面对眼前这位被困在轮椅上的少女那毫不掩饰的失落，最终白思铭还是心软了。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艾丽卡依旧有些凌乱的金发，清了清嗓子道：“嗯！那个，你帮我成为深渊大君，以后又指望我帮你度过末日，所以我们应该算是盟友吧？”
艾丽卡的双眼顿时再度绽放出炽热的希冀，小鸡啄米般点快速点头道：“当然，当然！思铭先生！”
“那看在盟友的份儿上，我到时候有空而且有那个能力的话会来拉你一把的……嗯，如果到时候有空的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思铭会用“拉”自己一把这样奇怪的表述，但艾丽卡知道，毫无疑问对方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对她来说，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于是自从十年前那场空难后，艾丽卡第一次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幸福而满足。
微笑的艾丽卡和周围的景物一道开始快速虚化变淡，白思铭手上来自少女肌肤温热的触感也渐渐消失。
就在彻底消失前，艾丽卡松开了白思铭，朝他挥了挥手作道别：“那么，期待我们在现实世界相见的那一天，思铭先生。还有，记得对小梅勒迪斯好一点。”
“啊？”
然而幻境已经彻底结束，白思铭终究还是没来得及问艾丽卡，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没能听到艾丽卡最后轻声说出的那句：“永别了，思铭先生……”
“再见，再也不见……”
……
……
与此同时，现世，萨克森帝国首都，福鲁思兰。
此时的福鲁思兰尚在深夜，但位于福鲁思兰西北方的皇宫仍然一片灯火通明。
虽说这座金碧辉煌，在美齐亚学者编纂的野史故事中充满了各种血腥阴谋和风流艳史的建筑群鲜有灯火阑珊的夜晚，但今夜的皇宫中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氛在快速蔓延。
皇宫最深处某个极为隐蔽，任何探测方式都无法探测到的地下大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碎了大厅走廊上原本令人窒息的寂静。
格雷斯·奥伯兰德，这位帝国皇帝威廉四世的胞弟，帝国亲王，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正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朝着尽头的一个被厚重金属大门封闭的房间快步走去。
这位年近五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整齐的发型打理地一丝不苟，个子虽然不高但容貌英俊儒雅有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像大学教授远多过一位帝国实权大人物的亲王殿下脸上已不见了往日的从容与优雅，而是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沉重。
格雷斯亲王现在的心情十分糟糕，因为就在五分钟前，一直负责照看艾丽卡公主的医疗团队向今夜在宫中处理政务的他，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艾丽卡随时有生命危险！
格雷斯来到房间门外，直接了当地问早已等候在此的一位身穿白大褂，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道：“艾什丽博士，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亲王殿下，经过我们的抢救，公主殿下的情况终于稍稍稳定了下来，算是勉强脱离了危险。”
说话间，艾什丽·洛克维尔将手中的报告板递给格雷斯，摇了摇头道：“但她的灵魂仍处于极度脆弱的状态，随时有彻底崩解的可能，所以……”
“所以什么？但说无妨。”
正低头快速浏览报告板上内容的格雷斯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位亲王虽然看起来儒雅随和，但他实际的性格却更像一位军人，要远比外表强势果决地多。
艾什丽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亲王殿下，公主殿下的情况正在快速恶化，恐怕坚持不了太久……殿下，有些事情真的要早做打算了。”
格雷斯亲王闻言，眼角不住地轻轻跳了跳。
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微眯的蓝色双眸如鹰隼般死死盯着这位曾留学临仙群岛并为兰溪科技集团工作的天才研究员，二十年前趁着那场临仙群岛内乱逃回家乡萨克森帝国后隐形埋名成了一名高中生物老师，十年前又被帝国情报部门找到，从那时起就负责利用凤鸣技术治疗艾丽卡的深渊生命学兼医学博士，缓慢而认真地问道：“艾什丽博士，你是认真的？”
一位帝国实权亲王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砸来，但作为一位负责任的医生和科研人员，艾什丽仔细想了想后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道：“我可以很认真地说，亲王殿下，即便是之前最乐观的估计，艾丽卡殿下的生命最多也只剩两年，而如果按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公主殿恐怕只剩六个月左右。”
“半年……只剩半年了么……”
轻声念叨着“半年”这个时间，格雷斯亲王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金属大门。
厚重的金属大门上有一个约一尺见方的透明观察窗，透过厚厚的双层玻璃能够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这个最高等级的无菌负压房间约有一间教室那么大，里面十分空旷。
除了四位身着全套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外，角落里还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这位轮椅上的少女和白思铭在幻境中看到的艾丽卡一样，有着绝美的容貌却失去了双腿。
只不过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造型格外逼真却毫无生气的等身傀儡，静静地坐在房间角落一动不动。
准确来说，她就是一只傀儡，一只艾什丽·洛克维尔博士用兰溪科技集团克隆技术和艾丽卡的遗传物质打造出的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平时艾丽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就是通过将部分灵魂暂时转移到这具躯壳中来完成的。
而真正的艾丽卡……
除了医护人员和那具傀儡外，房间内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如同巨大的胶囊般，装满了药液和维生营养液的巨大医疗仓。
这座十年前为了掩人耳目，通过地下途径从临仙群岛走私过来的泛用型先进医疗仓内，漂浮着一个失去了四肢只剩半截身躯，体表布满了烧伤愈合后留下的狰狞伤痕，五官就像是烧化的蜡一样扭曲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一点原本的样子，周身插满各种插管，只能靠着生命维持装置维持最后一点生命活动迹象的“人”。
十年前那场空难艾丽卡确实幸存了下来，但也只是勉强能被称为“活”了下来。
凤鸣科技可以维持住艾丽卡的身体机能，但真正维持着她生命的，是一本漂浮在她身躯上方的半透明黑色书籍的投影。
正是书籍投影中洒下的光辉维持着艾丽卡最后一丝残魂不至于彻底消散。
这本书籍的投影正是特里亚圣典残章。
即奥伯兰德家族当初从托德三世手中获得的那一半圣典。
格雷斯亲王看着医疗仓内的侄女，眉头紧锁，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