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饭那点事
翌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的黄庆穿上工装离开男宿舍楼前往四食堂干饭。
至于早上没去上班这件事，相信在有了昨天交付给蒋明华的那两台梳棉机打底，上午不在科室这件小事应该就不算个事。
他的好蒋叔，一定会提前帮他打好掩护了，否则，这叔认的有个锤子用！
黄庆承认自己很懒，懒到即便明知道四食堂的饭菜味道远不如距离两公里之外的一食堂好吃。
但是黄庆还是每天定时定点得守在四食堂，勉勉强强应付下每天都要投喂的五脏六腑。
反正都是吃糠咽菜，味道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相较于每天要多走好几公里路，倒不如把时间花在睡觉上来得更加划算。
离家近、排队少，难吃又死不了人。
四食堂，yyds！
因为距离上午下工还有段时间，四食堂内除了孤零零两、三个同样提前溜号的前辈，就剩下正为迎接中午高峰期做准备工作的食堂职工。
隔着食堂打饭的柜台，黄庆远远地就瞧见了刀美兰，这小姑娘带着白色袖套正卖力地抱着铝盆往里菜盘里倒萝卜丝炒土豆片。
“刀哥，今天我胃有点不舒服的撒，给我打四个白菜包子再来一碗咸泡粥。对了，粥要稀一点的撒，我这人牙口不好，只能吃软饭。”
黄庆将铝饭盒丢到打饭窗口的柜台上，随后从上衣兜里数出八分钱和饭票，在刀美兰气啾啾的目光扔到饭盒上。
“黄庆，你个瓜娃子，心眼小的就跟针眼一般大。老子不就是第一天上班，说你长得像个巴饭托，你就逮着老子不依不饶。”
黄庆扒开窗口的铝饭盒，对柜台里面身材娇小傲视群雄的刀美兰摇了摇头：“刀哥～你咋啷个锤子就污蔑人，我就是这两天加班熬夜上火喽，喝点稀粥有啥子嘛？”
“刀哥，刀哥，刀你个妹妹的锤头！老子今天非得撕烂你的臭嘴不行！”刀美兰猛地放下怀里抱的铝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打开旁边的后厨门。
其他两个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中年妇女见小姑娘刀美兰的脾气如此火爆，赶忙上前劝阻。
“美兰你可别犯糊涂，现在找个工作有多难，你今天要是真在食堂里跟人打起来，这份工作明天可就不是你的了！”
“对，听你冯大妈的话，别跟黄庆那臭小子生气。他爱讲啥就让他讲，你不理会他就是了。”
趴在打饭窗口的黄庆见这次真把贵州幺妹给惹炸毛了，也不敢再没个正型，把脑袋从窗口探了进去。
“刀美兰同志，我在此郑重的向你道歉，以前咱们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保证不再喊你刀哥了。”
“美兰，既然小黄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好了。”
“对，这小子要是下次再敢犯，我跟你冯大妈亲手收拾他。”
被冯大妈一把拽住胳膊的刀美兰，挣扎了两下后也就安静了，她可不傻，这个在食堂打饭的临时工可是大姑父好不容易托人弄来的。
光是请人办事就花了三百块，她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才十八块，要想拿回本钱，不吃不喝得干一年半。
见黄庆嬉皮笑脸半个脑袋都伸进了窗口，刀美兰剜了眼这个烦人的帅气同事一脸的嫌弃。
“你莫撅喽，快把脑袋拿出去，头发都要掉菜里喽，我都服你了喽，你个憨憨。”
趁着把黄庆脑袋推出窗口的机会，刀美兰不解气地暗戳戳从上面狠狠揪下来几根头发。
疼得黄庆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凶巴巴的刀美兰气愤道：“你个瓜婆娘，逼急了我哪天把你娶回家，一天打你八顿。”
看着黄庆痛苦的捂着脑袋端着饭盒离去的背影，高兴坏了的刀美兰趴在窗口还不忘了一通地输出。
“呸！你个憨憨，老子坟头上垒尖尖了都不会嫁给你勒。”
刚刚帮拦着刀美兰的冯大妈则是一脸八卦地看向刀美兰：“美兰，你这性子确实是泼辣了些，不过小黄这小伙子长得可真的俊，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老子才不喜欢饭把拖！”
刀美兰挺了挺重量十足的胸脯果敢自信话说得是斩钉截铁，但却没忍住侧脸朝门口处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望去。
从四食堂败逃的黄庆想了想既然今天跟食堂犯冲，干脆拿着铝饭盒出了厂子前往上次钱大强带他去过一次的小馆子。
提起钱大强这个室友也是真有意思，俩人原本上个月说好了等他从湖南运棉花回来，黄庆请他到一食堂吃小灶。
可眼瞅着这个月的工资都快要发下来了，钱大强反倒是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王小麦家的小饭馆是真的不好找，黄庆在巷子里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了那个没有招牌的三间小平房。
可能是还未到饭点的原因，屋里只坐了两桌吃面条的客人，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向东趴在桌子上跟妹妹嬉戏打闹。
“黄叔叔，你来了，今天要吃点什么？”松开妹妹发辫的赵向东迎了上来。
“来碗青菜面条吧，肉票都用完了，也没啥其它能吃的了。”黄庆有气无力地挨着墙角的饭桌坐下。
给黄庆擦拭桌子的赵向东闻言愣了下，犹豫再三低声向黄庆询问：“黄叔，不要肉票的猪头肉你要不？一斤两块二。”
肉摊的猪肉一斤七毛二，猪脚两毛二，猪大肠三毛三，至于猪头和猪下水平时是不供应的，只有节假日才会上市。
两块二一斤，不要肉票卖的这么贵，猪头肉的来源可想而知不是正规的渠道。
黄庆记得两年前他在常州黑市里卖不要票的猪肉，每斤的价格在一块六到一块八之间。
看着赵向东紧张的小脸，黄庆十分爽利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放在桌子上，指着饭桌上的铝饭盒。
“来一碗青菜面条，里面放一斤猪头肉，剩下的都给我装饭盒里。”
“好嘞，黄叔你稍等，面马上就上来！”
赵向东转身离开，顺势将桌上的十元大钞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看向灶房里关注着自己的母亲重重地点了点。
隔着窗户的王小麦心底里悬着的心立刻就放松了，饭店里的猪头肉是她从郊县的农场里收的。
可是因为收的价格高卖得自然也就更贵了，她这个小店位置不好，即便有一些棉纺厂的职工光顾，这两块二一斤的猪头肉连续两天都没卖出去两斤。
今天总算碰到了不差钱想吃肉的大主顾，王小麦自然是想紧紧地抓住。
就像当年她看上了下乡的赵军庆一样，亲自端着好大一碗的青菜肉丝面来到黄庆面前笑靥如花。
“庆哥，你的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