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文化搭台？
县剧团的团长姓秦，叫秦小凤，是张大元的小姨，祖籍长安人，擅青衣，极漂亮一少妇。
有传言说，县上那位林书记也是长安人，不仅喜欢看戏，甚至，他还会唱戏。
所以，她才能当上团长……
“这是小年啊？呀，一年多没见都窜这么高了？”
甫一见面，秦小凤笑眯了眼：“前几日，大元给我带了半斤卤肥肠，哎哟，那个香，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吃掉了。”
陈春年哈哈大笑：“小姨喜欢吃，以后每天送你一碗就是了。”
秦小凤笑吟吟说道：“好啊，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过，你这家伙从小就不老实，跟大元一个德行。”
四十几年不见这位小姨，陈春年都有些不适应了。
哎，不愧是县剧团的台柱子，这一抬手、一举足，明眸善睐，风情万种呐。
他左右看看，见后台还有旁人，便鬼迷日眼的低声说道：“走吧小姨，找个安静的地方咱谈点事。”
秦小凤白了他一眼：“多大的事，还需要出去说？”
陈春年咧嘴笑着：“事儿不大，也就几个亿的项目。”
二人抹身出了后台右侧的小门。
张大庆想跟上来，却被小姨训一句，屁颠屁颠跑回去拉板胡排练了。
“凤琴，咋没出去玩？”
他二人穿过一排平房，进了秦团长的宿舍，她5岁的女儿正爬炕上听收音机，粉嫩嫩的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妈妈，我不想出去玩，”凤琴奶声奶气说道，“他们都说我是戏娃子，还说我有好多好多个爸爸。”
“妈妈，我不是没有爸爸吗？他们为什么说我有好多好多个爸爸？”
“……”
秦小凤尴尬一笑，抱着女儿亲了亲脸蛋：“凤琴乖，别理睬那些坏蛋的瞎说。”
放下女儿，她倒了一杯水搁小茶几上：“小年，来，喝口水。”
陈春年笑笑，端了水慢慢喝着。
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妇人，死了男人，又是个唱戏的，各种流言蜚语自然少不了。
甚至，就连剧团一些干部职工，对她也颇多微词，编排了不少绯闻艳遇，乱泼脏水。
他却知道，张大元的这位小姨是个人物，几年后，她将会调回长安城，梅花奖，文华奖，国家一级演员，教授，享受某院特殊津贴……
“小年，找我有事？”安顿好女儿，秦小凤搬一个椅子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陈春年开门见山说道：“小姨，我想借着剧团演出卖一段时间的卤肥肠，赚点钱。”
秦小凤一愣：“卖卤肥肠？”
“嗯呐。”
陈春年扳着指头算账：“县剧团一场惠民演出，政府补贴50块钱，约莫每一个演职人员一天能拿1块钱。”
“我是这样想的。”
他喝一口水，继续说道：“只要小姨同意，剧团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开锣唱戏，一天我给剧团50块钱，并管大家的一日三餐……”
秦团长听得一脸懵圈，觉得脑浆子有点不够用了。
“小年你等等，”她皱一皱眉，很认真问道：“你卖卤肥肠能赚多少钱？一天50块钱，还管三顿饭，真不会亏钱？”
陈春年摇头：“放心吧小姨，我这人无利不起早，肯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秦团长显然不信。
此外，这种事情还需要给县上文化部门报备，提交申请，另外，还需要协调县公安、卫生局、治安办等七八个部门，审批手续极其复杂。
所以，听着一件小事，做起来很难、很难。
“小年，我知道你的想法，无非是借着剧团的演出卖卤肥肠，这想法没错，很好，早年间的戏班子，本身就做这种小本生意，卖点瓜子花生米茶水什么的，算是剧团的一份额外收入。”
“可是小年。”
秦小凤委婉说道：“一方面，上面的政策不明朗，大家都不敢搞三产，另一方面，各种审批手续很繁杂，光是县公安那一关，我估计根本就过不了。”
陈春年问一句：“小姨，如果有了政策有了审批手续，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合作了？”
秦小凤沉吟几声，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陈春年起身便走：“小姨您先忙，我去给咱要政策、跑审批手续。”
眼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远去，秦小凤张口结舌：“这孩子，一个卖卤肥肠的个体户，都敢说帮剧团要政策跑审批手续？”
……
陈春年出了县剧团，猛蹬二八大杠，很快又回到了县一中家属院。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有人曾说过，几乎一切艺术的尽头是直播带货，放着一个县剧团不好好利用，简直暴殄天物啊。
所以，这事儿得抓紧。
“咦，小陈啊，赶紧进屋。”
常书兰披着一件军大衣开门，见是陈春年，笑眯眯让他进屋：“刚还跟你姐夫说你呢，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陈春年嘿嘿笑着进门，先给县长两口子道了一声歉，便开始巴拉巴拉。
“姐夫，刚才我顺路去了一趟县剧团，蹲台下看他们排练节目，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姐夫，我想请县剧团给咱红宁县人唱大戏，每天50块钱，管一日三餐。”
“姐夫，过年了，唱十几天大戏，让大家也乐呵乐呵，要不然，全县一千多待业青年过剩精力无处发泄，打打杀杀的没意思啊……”
一口一声姐夫，这个愣头青有话真敢说，把梁县长直接气笑了。
他放下手中一本书，点一根大前门，笑骂：“你大半夜折返回来，就想说这事？”
“对啊，就想说这事。”陈春年理直气壮的说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嘛，姐夫，这难道不是一件大事？”
他刻意浮夸的说道。
梁县长吸一口烟，慢慢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的问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陈春年：“嗯呐…姐夫，我说错话了？”
梁县长摇头，正色说道：“不，你不仅没有说错话，而且，还说了一句很厉害的话！”
陈春年适当的表现出了一丝腼腆和拘谨，赶紧起身，咧嘴笑着：“姐夫我瞎说的，您听了别生气啊。”
“太晚了，我该回家卤肥肠去了。”
“姐夫，大姐，你们早点歇息，大半夜的折返回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他以退为进，起身要走。
果不其然，梁县长开口挽留：“小陈你先坐，我觉得你这想法很有意思，来，详细说说。”
说着，他起身亲手沏了一杯茶，并丢过来一根烟：“就说说这个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陈春年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句流行三十年的‘名言警句’，其实出自一位名叫蓝赐田的县长，他在1983年10月提出这一口号，一夜成名……
“姐夫，我就想借着县剧团唱戏卖卤肥肠，瞎捉摸的，真不知道咋说啊。”他苦着脸，使劲挠着后脑勺。
梁县长也不勉强，沉吟几声，温言说道：“小陈，你的想法很好，对我这个当县长的很有启发。”
“这样，你先回去，县剧团的事情我考虑一下，回头给你个准信。”
陈春年连连感谢，屁颠屁颠出门了。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送走那个卖卤肥肠的愣头青，梁县长陷入了沉思，几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沙发扶手，眉头紧锁。
十几分钟后，他的眉毛舒展开来。
“小兰，给我煮一碗馄饨，”梁县长伸了个懒腰，活动几下筋骨，“我得熬夜写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