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木镇
子时将至，天际徒然裂开墨色的裂缝，天地仿佛失去了平衡。狂风裹挟着暴雨呼啸而至，无情地拍打着某个边荒小镇的一角。村口的百年老槐在风中发出呜咽的呻吟，天际时而被闪电撕裂，雷声轰鸣，仿佛在预示着一场灾难的到来。林醒紧紧抓着父亲的手，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粗布上衣被雨水浸透，每一道褶皱都蓄满了刺骨的寒意，倾盆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只听到父母的声音在风雨中呼喊。
“快跑！醒儿，跟紧我！”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仍把幼儿的手牢牢抓在手中，未曾松开一点。
“别怕，孩子，娘在这儿。”母亲一边说，一边用单薄的身体尽可能挡住倾泄而来的雨水，狂风骤雨下，女人发髻散落，几缕长发黏在布满泪痕的脸上，风越来越大，母亲只得咬紧牙关，死死护住他。
然而，狂暴的洪水迅速淹没了他们的家园，澎湃的洪流并没有因为这温情一幕留情。那一晚，林醒永远失去了父母的身影，被父母拼尽全力踮起脚尖被父母送到树上的他，只剩下父母单薄的身被洪流卷走的记忆。
百里之外，在城里教书补贴家用的爷爷风尘仆仆赶到之时，只剩下变低满目疮痍，山洪冲刷之下，已经全然看不出昔日欣欣向荣的小村，村口百年之久的老榕树被连根拔起，粗大有劲的树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告示着后来人这里曾有过这么一颗树，来不及悲伤，爷爷带着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踏上了重新寻找落脚之所的道路。经过数日的跋涉，他们来到了青木镇，一个距离被山洪摧毁的小村庄约莫百里的地方。因为青木镇地处较高，镇上的居民侥幸躲过了山洪。镇民们知道爷孙俩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民风淳朴的他们便热心地给爷孙俩安排了住所。
在得知林爷爷懂得教书认字后，镇民们更是喜不胜收。要知道，在如此穷乡僻壤、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的地方，能有一位教书先生可是十分难得的事。镇上的家家户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学些本事，早日走出这片贫瘠之地。至此，爷孙俩也算是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林爷爷在镇民的推举下，开始给镇上的孩子教书识字。闲暇空余之时，他常在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酒足饭饱后，在小镇口的树下给大家讲述《大荒录》里的能人异士如何修仙成道，讲那些大修士抬手摘星、覆手翻山的传奇故事。
某天晚饭后，树下，林老头正给大家讲述大荒经的故事，大荒录，五海八洲流传甚广，一本民间记载异文奇事的古书，千页之厚，记载了远古时多数英雄豪杰故事。调皮的孩子们口里嚼着黄瓜，含糊不清地问：“林爷爷，你说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能力大无穷，那为什么牛叔今天刚被他家的老黄牛顶飞了？”
孩子一边说，一边用啃了一半的黄瓜指向一位中年壮硕的男子。男子本不姓牛，只因以卖牛为生，孩子们便给他取了个“牛叔”的称呼。孩子说的正是今早集市上发生的一幕闹剧，牛叔栓牛绳时嘴里叼着烟杆，无意间戳到了老黄牛的鼻子。吃痛之下的老黄牛追着牛叔从集市口一路追到镇尾，不曾想牛叔力竭之后被黄牛追上顶了个七荤八素。童言无忌孩子的话一出，周围的人都不禁哄笑起来。
此时有人打趣道：“老牛，你不是自称青木镇第一高手么，怎么被头黄牛收拾了？哈哈哈哈，我看这青木镇第一高手是你那头黄牛也说不准。”
牛叔听了，眉毛一横，大声反驳道：“笑，笑什么笑，我可是玄气五星，五星！谁，还有谁，站出来！！”他叼在嘴上的烟杆随着语气的起伏，得意地抖了几下，火星随着烟杆的颤动四散弹开，甚至快弹到眉毛上。
闻言，刚刚的哄堂大笑沉寂了下来。虽然青木镇有几百号人口，但能修行的人却寥寥无几，多数人不过是肉体凡胎，一辈子也无法踏上修行之路。生老病死在这不过是常态，花开花落，叶落归根，人生短短几十载，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之间转瞬即逝，烟花易冷，英雄迟暮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世界并不是人人都能修行，要有灵根的人才能踏上修行之路。凡间传阅甚广的《大荒录》曾记载，不凝玄丹，不踏长生。修玄行气只是入门基本，能修玄气的人也不过比普通人多了一些蛮力，在力量、速度、身体素质上略胜一筹。每个等级都以星级衡量，从一星到十星，以此决定实力的强弱。但是不乏天赋异禀者可以越级对战，凡间传说尔尔多了去了。
“谁知道这牛发什么疯，不就被烫了那么一下下，至于么？至于么？它也不看看谁是他的衣食父母。”牛叔说到此处，又开始了连环双问，嘴张了张好似要说话，却没有了下文。
“怎样，快说呀，你倒是说呀！”手握黄瓜的小孩急得不行，手里啃了一半的黄瓜沾满口水的一头差点要怼到牛叔脸上。
牛叔微微一笑，黝黑的脸蛋笑起来犹如一朵迎风招展的向日葵，一嘴黄牙咧开：“跑了那么几里，你牛叔的烟杆都没掉，一直稳稳地塞在我嘴里呢。”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笑声，镇民们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中，时不时能听到这样的趣事，也算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而此时，一个不起眼的的角落，林醒站在人群中，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心中却有一丝落寞。
老林头似乎察觉到了亲孙子的情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笑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休息了醒儿，明早还有早课要上。”爷爷自从成为一名教书先生后，住在小镇后山的一间茅草屋里。屋前有一片小小的菜园，屋后则是一片竹林。每天清晨，林醒都会随着村里同岁的孩子在爷爷的教导下在晨雾中读书识字。
“爷爷，这个字怎么念？”林醒指着书本上的一个生字，抬头问道。
“这个字念‘玄’，代表着神秘和深奥。”爷爷和蔼地回答，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发黄的书页。
在爷爷的悉心教导下，林醒逐渐展现出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悟性与早慧，当同龄孩子还在为了几个果子，几根鸡腿打来闹去抢天哭地时他已经在翻阅爷爷书架上的那本《大荒录》。这本书在初云洲极为著名，传阅甚广，记录了远古无数英雄豪杰的传奇故事，描绘了修仙世界宏大与辉煌。每当夜深人静，林醒总会捧着《大荒录》，在微弱的烛光下沉浸其中。
“爷爷，这些故事真的存在过吗？”林醒目不转睛地看着书中的插图，每个人物举手投足之间的道韵流转，“昔年有位修士，为护族中老幼，以六星玄兵之力硬战同级三人，不惜以身殉剑，身死道消，对方三位修士两位陨落，一位重伤不知所踪”眼里闪着希冀问道。
“存在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执念，追求长生，逆天改命，即使生死道消，赤手空拳也要打破天道，这是一种不屈的信念。”爷爷微笑着回答，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那书中所写的上古圣贤大能缩万里大地与几步之间，挥手可摘星搬月，圣皇仙帝焚山煮海，强者之间交手打碎无数山川河脉，帝皇交手甚至打穿天穹星宇，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个一个问题自嘴巴里面蹦出。
“这……”爷爷顿了顿，随即苦笑道：“这些爷爷都不知，爷爷只知法自然，道无止境，修行长生一事古往今来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走上这条路，无怨无悔，绝不回头，或许有一日你也会踏上这一条路，走上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也可达到你口中所说的修为盖世……”
话还没有说完，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爷爷，我不想听你讲这么多大道理，我只想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能不能用一身通天修为，打穿时间长河，追溯源流，回到过去。我不想要什么神通盖世，君临天下，我只想回到爹和娘还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长生，不要与天齐寿，不要冠绝古今，我只想回到那个时候，带爹娘早点离开那个地方，我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些事发生……”
林醒的声音渐渐哽咽，由哽咽到抽泣，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他紧紧握着拳头，那种无力感和眼睁睁看着亲人逝去的的痛苦让他心如刀绞。爷爷看着孙子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他轻轻抱住林醒，柔声安慰道：“孩子，爷爷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们要坚强，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勇敢地面对以后。你要相信，你在长大，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林醒蜷缩在爷爷的怀里，泪水渐渐浸湿了爷爷的衣襟。他知道，自己的愿望或许很难实现，自己体内有没有灵根还暂时不知，即使能踏上修炼一途，岁月折天骄，天才辈出，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那万千天兵中的一员呢，但是看着满天星斗，不管有没有灵根，他还是决定试一试，义无反顾踏上这一条路，不为长生，不为扬名，只为有朝一日以己身修为划破光阴长河再回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