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秦的路还很长
“拿酒来！”
扶苏怔怔半晌，对着牢房外喊了一声。
牢中的狱吏哪敢耽搁，当即找来几坛浑酒。
扶苏一口接一口喝着，一看便是心事繁重。
“广孝，难道我大秦分封，便会将种粮食的人分给诸侯吗？”
姚棣愣了一下：“公子这是心神失守，怎么说话变得糊涂了。”
扶苏咧嘴一笑，笑意显得十分尴尬。
要是扣下了百姓，分封又算是什么呢？
但毫无疑问，姚棣赤裸裸的形容令扶苏心中不通畅。
扶苏连饮近一坛，这才有些失落开口。
“智多如你广孝，心中亦无万全之策吗？”
“公子醉了，世上无万年之人，自然也没有万年之策。”
姚棣话至此处却是笑得莫名，甚至令扶苏看了也不禁有些战栗。
“只不过...世上从不缺滚滚征程，大秦打下的是天下一隅，又不是全天下。”
“放...放肆，大秦之功盖千秋万世，天下已入我大秦...”
此时扶苏说话已经满含醉态。
姚棣顺势推了他一下，扶苏当即仰面朝天倒在榻上。
“大秦之北有匈奴，匈奴之北又有什么呢？”
“大秦之南有百越，百越之南又是什么地方？”
“东西南北皆有未尽之地，大秦的路还要走好远。”
姚棣说着话已经下榻走到了牢房天窗边上，抬头望月说不尽的唏嘘。
然而同一时刻，夹壁墙后记录姚棣一言一行的书吏眼中却是充满了疑惑。
这位姚先生所言...
可谓是令人耳目一新，便是这样一个聪慧之人，此时竟然也没了话说。
难道他真没有万全之策？
次日天明。
“公子，该去上朝了。”
扶苏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姚棣的声音。
扶苏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竟然饮酒至醉，睡得不省人事。
这要是耽误了国家的大事...
“我...”
扶苏晃着昏沉的脑袋，忽然想起了自己醉过去之前的零星记忆。
“你是不是说过大秦有更远的路要走？”
姚棣点头：“当然，大秦的前路漫漫，一世、二世、十世、百世...亦无穷尽之理。”
“陛下不必着急，公子你也不必急，终不过是慢慢来。”
“对了...殿下今日满身酒气，为防意外，昨夜棣已经命人打造了一副犁，殿下可以此谢罪。”
谢...
谢谢啊！
扶苏就是再长一个脑袋也琢磨不明白。
难不成姚棣还可以在自己没有到天牢的时候就算到自己今天定要因醉酒请罪吗？
只是扶苏未做他想，命人带上姚棣赶制的犁，速速返回宫中去了。
等到扶苏回宫之时，早朝已经结束，大儒淳于越在宫墙外拦住了扶苏。
“扶苏公子，今日何故不朝啊？”
因为扶苏前两天被下狱的事情，淳于越就已经乱了手脚。
今日上朝时，淳于越又联合了几个儒学博士一同为扶苏求情。
结果嬴政一句公子扶苏不罪，处罚已经结束，令他们大喜非常。
可是正因为这样，另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
既然公子扶苏无罪，今日竟然没有上朝参政，这属于懈怠呀。
追究起来也是个事情。
所以淳于越在下朝后打听清楚，特意堵在宫墙外打算询问一番。
扶苏对眼前的老师十分尊敬，当即先拱手施礼。
“扶苏见过老师。”
“今日不朝...”
扶苏正想着应该怎么解释，毕竟直接说喝了大酒也不好。
但扯谎就更不符合儒家之道。
老师是个仁义君子，要是知道自己贪杯肯定要啰嗦。
左右是两头堵。
但就在扶苏思索脱身法的时候，淳于越也闻到了扶苏身上淡淡的酒气。
于是淳于越不由眉头皱起，脸上的表情更是诧异。
“公子莫非是饮酒致醉，所以才误了上朝的时辰？”
扶苏干咳两声，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淳于越不由生怒：“公子啊公子，你怎么能这样！”
“君子岂能为杯中之物耽误了大事？”
“你在朝堂上可是一国储君，你身上肩负着天下生民的重担...”
不知道为什么...
以往扶苏听到这些话心中会觉得愧疚，常常以为是自己辜负了天下百姓。
可是今日扶苏再听，总觉得淳于越所说空之又空，玄之又玄。
简单说...天下百姓会因为他喝一场大酒就过不下去吗？
他的仁德与否当真和天下百姓有着万分紧要的关系吗？
扶苏转念间又感觉疑惑。
自己怎么会在往常已经不用思索的问题上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姚棣...
一时间，姚棣的名字出现在扶苏的脑海中。
总感觉好像姚棣的言行比老师更靠谱一些。
姚棣不以个人论，天下事在姚棣的口中俨然是人和制度的关系论。
而老师却强调个人论，天下事皆在一人一念之间，恍若一人即一国。
“老师，待事后我再与你分辨，此刻我要先面见父皇。”
淳于越道：“我与公子同去。”
“老师去做什么？”
“自然是为公子声援，陛下才刚刚赦免了公子之罪，公子又犯新错，若是陛下盛怒...”
就在淳于越解释的时候，中车府令赵高迎面走来。
“奴婢见过扶苏公子，公子...陛下召公子咸阳宫面圣。”
“诺！”
不多时，扶苏几人来到了咸阳宫。
此刻咸阳宫中有着不少熟悉的面孔...
李斯、蒙毅、王贲、冯劫...
此时若姚棣在场，一定会好好感慨一番。
殿中之人多是大秦二代出类拔萃之人，且将门居多！
“扶苏，为何今日早朝不见你？”
嬴政坐于案后，手上看着自天牢送来的记录，主打一个明知故问。
“儿臣...”
扶苏心中有个念头，昨日去向不便当着这么多人明说。
且不说王贲、冯劫、赵高等人还不知道姚棣的事情。
单说自己的老师淳于越，要是令他知道姚棣向自己谏言良多。
恐怕到时候就算老师是个仁义君子，也会想办法去对付姚棣。
此事于国家而言，那就不能算做一件好事了。
儒家崇尚仁德，但孔夫子也诛了少正卯，党同伐异之事不可不防。
嬴政眼眸微眯，看了看支吾不言的扶苏，心中不禁偷笑。
数日之功，竟让这痴儿多了份儿心眼...
姚棣果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