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龙脉
幸而，当初初代人皇与碧落神族和议之后，或许是出于对碧落神族这支强大上古血脉的敬意，或许是早料到了三千年后他的人族后代会发动这一场毁约灾劫，当轮回之门炼成时，他曾私下给碧落神族留下了一枚轮回秘符。
这枚秘符，可以将一位碧落神族传送至命运星海，也就是轮回门隐匿存在的时空夹缝地界。
至于被传送者最终能通过命运星海到达何处，是否还能回到本源世界，则全凭天意，谁也无法掌控。
彼时，最后的碧落神王玉山为了延续神族王脉，亲自率领神族战士拱卫此方青铜祭坛催动了秘符，将他的三岁独子，神族最后的王脉，传送入了命运星海。
自己则与所有战士最终战死在了青铜祭坛上。
这月梦术法，便是玉山王临死前以最后的一缕神念催动所留。
眼前这根擎天白玉柱，乃是碧落神天神殿中的至高法器，是天地玉火最初的源头。
只不过，被囚禁般困居此地的碧落神王失去了神树天地根的灵力滋养，在屠城之战发生的两千年前，便已无足够神力将之拔出使用了。
玉山王临死前匍匐至此，伸手抓向玉柱，不过是濒死时，最为绝望地困兽之举。
“……吾儿清元，为父不知当你唤醒月梦时，已是如何模样，亦不知你在命运星海之中有过什么经历，更不知你是否能接受自己种族所经历过的这番残酷屈辱的过往历史。为父为无法护住碧落神族最后的居所，不得不将你独自遗弃在时空夹缝之中而深感羞愧……”
“然而，你要知道，这一切，终究并非我能左右的选择……”
“当你在此得知这一切历史后，为父对你仅有一个请求，无论如何，切勿再像我族当年一样信任人皇的任何承诺，务必要尽力想法重建我族道基，恢复我族气运，不令碧落神族这最为古老的天地灵种彻底湮灭在时光长河。”
“你是我族王脉最后的传承，是我族在此世最后的一缕气运星火，是这青铜城六万神族亡魂屈死前最后的希望寄托，为父在送你离开时已将食劫鼎融入了你的神魂，它是天地根的一部分，单独滋养你体魄至今，想必已能令你拔出擎天白玉柱。”
“重建我族道基之法，与更多我族的古老秘术和种种过往，早已全封存在了这擎天白玉柱之中，随着你体内碧落神族血脉的一步步恢复，你将能从其内了解到更多我族的历史与秘密……”
“永别了，清元……”
随着最后一声无奈不舍的呼唤，耳畔讲诉的低沉嗓音渐渐消散在了天地间。
满城波动演绎的月光也随即恢复平静。
月梦术法终结。
陆清元手握在面前的玉柱之上，仍旧仰着头，猩红眸子怔怔凝固，良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只是按照桃仙的建议来此地探秘古城遗迹，目的是为了寻找掌握可能存在的西蜀龙脉，以求自保和庇护青城生灵而已。
谁知道，竟然在此意外发现了这样一桩横跨万年的恢弘历史旧闻。
其中甚至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世……
清元……
这位碧落神族最后的玉山王，他这身躯的父亲，称呼他为清元……
这是巧合么？
抑或者，自己前世在蓝星的二十余年经历，其实也是数千年前轮回秘符推动下的一世轮回而已？
碧落神族最后的王脉传承，清元王，与现在的他陆清元，实则是同一灵魂？
清元这个本名，一直在宿命轮回的圆环上与他如影随形，从未更变？
陆清元伫立原处，神思沉浸在月梦术法展现的一帧帧场景中细细思索着。
他可以确信，在月梦留下的影像中，最后通过轮回秘符从祭坛上消失的身影，和他现在的身躯模样一模一样！
所以实际上，他现在的这具身躯，还仍停留在三千年前。
从生理上来说，自己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过去这三千余年时光，进入轮回的仅仅是当初那清元王子的灵魂，身体而是被封存在了某处？
直到自己十三年前魂归旧体？
陆清元如此猜想。
沙沙沙——
忽然间，一直寂静无声的青铜城内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响，打碎了陆清元的沉思。
这不是一座死城么？
怎么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活物存在？
听到动静，陆清元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立即走到祭坛边缘，居高临下俯瞰而去。
只见青铜城中央大街一侧堆积成河流般的“金沙”在涌动起伏。
金沙之下仿佛有一条两三丈长的大蛇在游动蜿蜒。
龙脉……
陆清元猛然醒悟过来。
龙性喜金，六万碧落神族的血风干成金沙河流，这才在蜀地凝聚出了龙脉之灵盘踞在此。
果不其然，下一刻，沙沙声响中，那灿金色的沙河之内突然一阵翻涌，冒出了一个头上长着崎岖双角，嘴角垂着两缕细细金色长须的赤金龙头来。
它缓缓睁开了赤色眼睑，两颗硕大的金色眸子里充斥着澄澈的无知和懵懂，目光茫然地环视着四周堆积在它躯干上的金色沙河，一脸憨态，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的孩童在检查自己身上的被子有没有失踪一般。
然而，当它扭头看见上方青铜祭坛边缘垂眸看来的那两颗猩红眸子时，它目光中的澄澈瞬间消散了，立即龇牙咧嘴，朝着陆清元发出了一声牛叫般哞的咆哮。
咆哮声中，强烈的气流将它身上掩埋堆积着的金沙吹拂得高高飞扬。
沙沙沙沙——
青铜城街道上瞬间下起了一阵浓密的金雨。
小金龙惊得立即吸气，贪婪地将所有飞走的金沙重新吸卷回自己身上堆积起来，这才稍稍放心。
这番贪金的举措，给上方的陆清元看得凝了凝眉头。
下一刻，他从祭坛之上纵跃而下。
咚——
一声巨响，仿佛重锤击打在大地上，他庞大的身躯落在了青铜城街道上。
小金龙两眼一瞪：！！！
它还以为自己刚刚那超凶的一吼，已经彻底震慑住了这只大猿猴。
谁知道对方居然二话不说一声不吭就跳下来了。
这小家伙吓得立即哧溜一声，将脑袋重新深深地埋入了金色沙丘内。
沙沙沙——
高高堆积的金沙开始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起来，龙脉在吓得瑟瑟发抖。
哗啦啦——
陆清元一步纵跨到了颤抖的金沙上，弯腰刨动，两把掘开了堆积成丘的金沙，单手仿佛抓泥鳅一般，精准扣抓住了那头小金龙的脖子。
“哞！”
小金龙瞪着一双无辜的金色大眼，看着面前这凶神恶煞地外来野猿，惊恐地挣扎着，口里发出长吟。
“跟我走？”
陆清元用带着电音的嗓音开口询问。
“哞！”
小金龙龇牙长吟，朝着陆清元再次发出咆哮，强烈的气息吹拂得他一头苍青色的毛发胡乱飘摇。
或许是同为异兽的缘故，陆清元竟轻易明白了对方表达的意思：宁死不从！
“你将我发型弄乱了！”
砰砰砰——
陆清元皱眉，刚刚才在月梦术法中看过那惨无人道的屠城景象的他此刻并没有什么好脾气，另一只拳头直接抡起，不由分说便朝着小金龙的眉眶雨点般落下。
这头幼小的龙脉从诞生之初便一直在这青铜城内享受金沙，一直只见到这城池上方的皓玉神月，从未见过什么星星。
但接下来，它龙生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了星星，满眼都是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