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营筑宁远
当时形势:广宁兵败后,明朝内部对辽西布局出现重大分歧,王在晋主张在八里铺筑城,孙承宗、袁崇焕主张营筑宁远城。
大事件:营筑宁远城。
主要人物:孙承宗、袁崇焕、王在晋。
结局:宁远城历时两年修筑完成。
影响:宁远城成为直至明亡八旗军长期难以逾越的屏障,和明军进图恢复的基地。
袁崇焕:
主要事迹:营筑宁远城;闻父丧离任奔丧,至丰润奉旨回任。
主要活动区域:宁远。
遗迹、文物:宁远城。
广宁失守,明军大败,辽西之局,如何部署?明朝辽东经略王在晋等主张在山海关外八里的地方即八里铺,再筑一座重城,御山海,保京师。佥事袁崇焕等则主张在山海关外200里的地方即宁远卫,修筑坚城,捍山海,卫京师。
王在晋,江苏太仓人,万历二十年(1592年)进士,初授中书舍人,后历官江西布政使、山东巡抚、兵部侍郎,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署兵部事。当年三月,熊廷弼、王化贞丢失广宁后,以王在晋代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后著《三朝辽事实录》。王在晋主张消极防御的策略,即在山海关外,筑重城,捍关门,卫京师。王在晋的消极防御策略,受到袁崇焕的挑战。
袁崇焕进士出身,他性格特点是“敢走险路,敢担责任,敢犯上司,敢违圣颜”。袁崇焕对上司辽东经略王在晋,虽薄其无远略,却人微言轻,争辩不得,便将自己的意见奏告首辅叶向高。袁崇焕越级呈报犯了官场大忌,这既表现了他的勇敢,又反映了他的蛮劲。叶向高未明情况,不能决断;由天启帝的老师、大学士孙承宗出关巡边,了解边情,决策方略。王在晋主张尽弃山海关外城池、台堡、土地、军民,退守山海关的消极防御兵略,遭到了巡边大学士孙承宗的批评。王在晋虽经孙承宗“推心告语,凡七昼夜”的规劝,仍固执己见,冥顽不化。孙承宗只好上奏朝廷,免王在晋辽东经略的职务,奏经旨准,自任督师。孙承宗上任后,采纳袁崇焕等人的建议,奏报关外防守方略——修宁远卫城,建山海关—宁远—锦州防线。孙承宗、袁崇焕等在辽西建立山海关至锦州的关宁锦军事防线,阻遏后金军渡河西进,卫守关门,以固京师。
袁崇焕到山海关外,同兵部尚书、经略王在晋发生了军事防御方略的意见分歧。这件事情,不仅显示袁崇焕超人的胆略,而且影响袁崇焕人生的荣辱。事情由袁崇焕向首辅叶向高奏告经略王在晋开始。
一、奏告首辅
明朝在辽河以东连失沈阳、辽阳后,在辽河以西又连失广宁、义州。广宁、义州兵溃报至明廷,风鹤一惊,举朝魂震,京师戒严,官民惶惧。天启帝惊慌失措,抓住首辅叶向高“衣袂而泣”。京师的官宦们:借差出京,望眼欲穿,“苟出春明一步,即为放生之场”。在这里,“春明”是指京城。就是说,只要迈出京城一步,即是逃生活命之地。不顾国难,只求苟生。会试的举子们:“上公车者,但得马首回南,胜似春风得意;点闱中者,一闻燕台选骥,不觉泣对牛衣。”在这里,“公车”是指赴京科试者,“点闱”是指金榜题名者,“牛衣”是“编草使暖,以被牛体”,即穷困的意思。就是说,赴京应试举子,但愿调转马头南回乡里,比金榜题名更春风得意;侥幸考中进士,一听被选在京师里做官,还不如披草衣过穷日子。上述记载,可以看出:明朝局势,极为严重。
天启帝任命王在晋为兵部尚书、辽东经略,驻镇山海关。王在晋还未离京,就上奏章,声称:“奴之煽惑,攻无坚城,战无劲敌”,山海之防,亦艰难矣!他还认为山海关之兵、民、地都不可恃:“恃兵力,而兵力不可恃;恃人心,而人心不可恃;恃地险,又不可恃。”他在另一份奏疏中,力贬山海关的战略价值,说:“山海一关,不过防军民之出入,稽商旅之往来,左为山,而右为海,所以名山海,究竟则犹郡邑之城郭也。彼辽、沈、开、铁、广宁,皆东方之重镇,且望风瓦解,岂一关所能独御哉!”王在晋错误地估计山海关的战略地位与重要作用,就必然产生抚赏蒙古与再筑重城的主张。
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三月十八日,王在晋将起程赴山海关,天启帝特赐蟒玉、衣带和尚方剑,勉励他建树功勋。
后金军又进犯河西,占领广宁。明辽东经略王在晋对自失陷抚顺三年以来的辽东形势,是如何分析的呢?他说:
东事一坏于清、抚,再坏于开、铁,三坏于辽、沈,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则弃全辽而无局,退缩山海,再无可退。(《明熹宗实录》卷二十)
就是说明军失陷广宁,丢掉全辽,退缩山海,无局可守。那么,王在晋到山海关莅任后如何部署辽西的防守呢?
王在晋到达山海关后不久,便提出“拒奴抚虏、堵隘守关”的防守兵略。这个防守兵略,要在两点:
其一是“抚虏”,就是由朝廷以金银笼络、羁縻漠南蒙古诸部。他认为“今日东事,惟抚赏西虏为第一紧要著数”。他说:待抚赏事完成,督臣可以还政,枢臣可以还朝。其实,王化贞用此策,“抚虏”蒙古,守卫广宁,结果失败。王在晋不从前车之覆吸取教训,仍坚持“抚虏”。
其二是“设关”,就是在山海关外再修一座重关,守御山海关城。蓟辽总督王象乾告诉王在晋:利用蒙古,袭取广宁,即使“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于是,辽东经略王在晋就以“抚虏、设关”作为守御山海关的疏报方略。
五月,辽东经略王在晋提出山海关守御方略。他认为关门形势是:山海关南为海,虏如舍骑乘舟,乘风破浪,瞬息可达;北为角山,设有逶迤边墙,峰峦高于墙垣,如敌人据高扼险,成凭高搏击之势,山海关便不能守;中为关城,欢喜岭紧抱关门,岭高于城,斗城如锅底,由上击下,则无守地。王在晋既无远略、又无胆识,既无兵略、又无智慧。他主张在山海关外,再筑边城、兴修重城。
其一,再筑边城。从芝麻湾(止锚湾)或八里铺起,再筑一边墙,约长30余里,北绕山,南至海,把关外一片石、角山及欢喜岭等包罗在内。使之关外有关,墙外有墙,以4万人守卫,成为关门捍蔽。用人夫数万,花纹银百万。疏上,谕旨:“封疆事重,还悉心筹画,以计万全。”王在晋的《三朝辽事实录》对“圣旨”的记载,却为“着该部议行”。以上两者,颇有出入。事实上,王在晋的这条奏疏,既未谕准,也未实施。王在晋见“再筑边城”之议不能实现,又提出“兴筑重城”之议。
其二,兴修重城。王在晋疏请在山海关城外八里,就是在地名为八里铺的地方,新修筑一座重城,也就是在山海关外距城八里之处再修建一座城,用以护卫山海关城。他在《题关门形势疏》中写道:“画地筑墙,建台结寨,造营房,设公馆,分兵列燧,守望相助。”这项巨大工程,估算用银93万两。他并提出兴筑八里铺重城,可以“钟篪(chí)不惊,宸居永奠”,就是庙社安宁,江山永固,因此辽事“最急莫尚于此”!天启帝谕准,先发帑金20万两。
其时,山海关完全暴露在后金军事进攻面前。所以,山海关之门,系天下安危。明朝抵御后金,保卫京师,其当务之最急,在于守山海关。王在晋上任之后,对于辽东形势,估计过于悲观。他认为:第一,已经失去的土地,不能够再恢复;第二,关城以外土地,不必加以防卫;第三,要保卫京师,必先保山海关。然而,如何防守山海关?在明朝官员中发生了一场大争论——有两种意见:一种是消极防御,就是在山海关外八里处的八里铺筑城,增设重关,驻军4万,紧缩保守,以关守关;另一种是积极防御,就是在山海关外200里处的宁远,重筑坚城,驻兵固守,向外开拓,以进守关。
王在晋的山海关外八里铺筑重城之议,是一个只图苟安、无所作为的消极防御方略。他筑重城的主张,遭到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主事沈棨(qǐ)、赞画孙元化等人的反对,王在晋不听。袁崇焕力主积极防御,坚守关外,屏障关内,营筑宁远,以图大举。他虽深受王在晋倚重,被题为宁前兵备佥事,但他以关外八里筑重城为非策,极力陈谏。因人微言轻,而不被采纳。袁崇焕想方设法,先后两次直接将意见报告给首辅(相当于宰相)叶向高。叶向高看到袁崇焕的报告后,不能肯定哪种意见正确。大学士管兵部事孙承宗自请行边,亲赴山海关实地考察,然后再定大计。叶向高很赞成,天启帝也大喜,特加孙承宗太子太保,赐蟒玉、银币,以示隆礼。六月十五日,孙承宗受命后,前往山海关巡视。
孙承宗(1563—1638),字稚绳,高阳(今河北省高阳县)人,相貌奇伟,声音洪亮,喜欢谈兵,晓畅边事。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甲辰科殿试,孙承宗得中第一甲第二名榜眼。天启皇帝即位后,充任日讲官(皇帝老师)。明失陷广宁后,孙承宗为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时孙承宗受命往山海关巡视。六月二十六日,孙承宗由兵部主事鹿善继等陪同,抵山海关。孙承宗巡察边关形势,并就关城防御问题,同辽东经略王在晋进行了辩论。《明史·孙承宗传》记载这场辩论如下:
孙承宗问:新城建成后,是调旧城4万军队驻守吗?
王在晋答:不,要另设新兵。
孙承宗问:旧城外为新城,旧城外的品坑地雷为敌人设,还是为自己设?新城如守不住,4万新兵怎么办?
王在晋答:将在山上建三个寨,以待溃卒!
孙承宗问: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不是教他们溃败吗?
孙承宗说:今不为恢复计,画关而守,将尽撤藩篱,日哄(hòng)堂奥,畿(jī)东其有宁宇乎!
王在晋虽然无言以对,却坚持修筑重城的主张。孙承宗出示袁崇焕给朝廷的奏疏,王在晋“始丧失色”。孙承宗对他“推心告语,凡七昼夜”,王在晋仍坚持己见,终不悔悟。
孙承宗召集将吏讨论防守山海关的策略。监军阎鸣泰主守觉华岛(今辽宁省兴城市菊花岛乡),佥事袁崇焕主守宁远卫(今辽宁省兴城市),王在晋都反对。旧监司邢慎言、张应吾等因兵败而逃遁在山海关,都随声附和王在晋的意见。孙承宗以事关重大,意见分歧,没有立即作出决断,便带着袁崇焕等人,策骑出关,察看形势。王在晋哭求孙承宗不要冒险出关,怕出意外。孙承宗重任在身,还是坚持前往关外巡视。时山海关至宁远之间的五座重要城堡——中前所、前屯卫、中后所、中右所和宁远卫,满目凄凉,腥膻扑人。
孙承宗在《又启叶首揆》书中言:“门生苦令抚官,初移之中前为四十里,再移之前屯为七十里,又再移之中后为百里,又再移之宁远为二百里。”后孙承宗巡视关外形势,略谓:失辽左,必不能守榆关;失觉华、宁远,必不能守辽左。其疏陈守关大略言:
盖前屯备而关城安,宁远备而前屯益安。倘不以此计,而以一步不出关为守关,遂以安插辽人为强迎,遂以经营宁远为冒险。夫无辽土何以护辽城,舍辽人谁与守辽土,无宁前何所置辽人,不修筑何以有宁前?而修筑之事不一劳,何以贻永逸而维万世之安!
孙承宗等到中前所,满目所见,一片凄凉,城内仅存两间破屋,井臼依然,潸然泪下。他登上城楼,向东北眺望,遥见宁远形势,“天设重关,以护神京”;又见宁远东南,而“觉华孤峙海中,与宁远如左右腋,可阨敌之用”。他看中宁远是山海关的天然“重关”,认为宁远与觉华“必不可不守”。他支持袁崇焕筑守宁远的意见,希望王在晋能赞成袁崇焕的建议,但王在晋“终不应”,就是不同意。孙承宗知王在晋意不可夺,只能回京,别图良策。
孙承宗回京后,上奏疏。他主张重筑宁远城与守卫觉华岛,使宁远城与觉华岛,互为犄角,彼此应援。即便没有战事,也可以收复200里疆土。孙承宗认为:不破庸人之论,辽事终不可为!几天后,他趁给天启帝侍讲的机会,面奏王在晋不足任。他并奏王在晋“笔舌更自迅利,然沉雄博大之未能”。天启帝命免去王在晋辽东经略,改任南京兵部尚书。八里铺修筑重城之议,随王在晋去职而作罢。同年八月,王在晋既去职,孙承宗自请督师,获允。天启帝赐孙承宗尚方剑;孙启行时,阁臣送出崇文门外。孙承宗抵关,重用袁崇焕,整饬(chì)辽西边务。
王在晋在山海关任职半年,毫无作为,兵未合营,将未束伍,议墙议城,化为泡影。王在晋一走,山海关外防务,落在孙承宗与袁崇焕的肩上。孙承宗与袁崇焕主守山海关外的兵略,建成一道坚固的关(山海关)宁(远)锦(州)防线,成为后金骑兵不可逾越的障碍。
孙承宗的奏疏,“得旨:览卿奏关外情形及区画防守,甚为明晰,依议”。这说明:孙承宗、袁崇焕守宁护关、筑城固御、相机进取、徐图恢复的大计,得到朝廷的旨准。天启三年即天命八年(1623年)九月,袁崇焕在孙承宗的督导与支持下,同满桂开始营筑宁远城。这是袁崇焕领军守城的开始。
二、营筑宁远
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八月,孙承宗以原官督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诸处军务。经他推荐,阎鸣泰被任命为辽东巡抚。九月初二日,孙承宗到山海关正式视事,调整指挥系统,命将任职:以总兵官江应诏定兵制、监军袁崇焕修营房、总兵官李秉诚练火器、广宁道佥事万有孚主采木、司务孙元化筑炮台、游击祖大寿驻觉华岛并负责粮饷与器械。孙承宗一到任,就把防务部署得井然有序。时辽东巡抚阎鸣泰主张守关内,与承宗意见相左。明以张凤翼代阎鸣泰为辽东巡抚。孙承宗坚持守关外,于天启三年即天命八年(1623年)九月初八日,出山海关东巡,达于宁远以东。他奏报道:“若失辽左,必不能守榆关,失觉华、宁远,必不能守辽左。”孙承宗的战略意图是,山海关外以宁远为重点,将沿线原有各城都恢复起来,派驻军队,层层设防。因而把山海关至宁远200里之间,镇堡收为内镇,建成关宁防线。对于山海关的防御,具有战略意义的是,孙承宗与袁崇焕布置了一条把山海关至宁远联结成一体的关宁防线。
天启三年即天命八年(1623年)春,袁崇焕受孙承宗命,往抚蒙古喀喇沁部。先是,明失广宁后,宁远以西五城72堡尽为喀喇沁诸部占据。明军前哨不出关外八里铺。袁崇焕亲抚喀喇沁诸部,收复自八里铺至宁远200里;又拊(fǔ)循军民,整饬边备,成绩卓著。秋,孙承宗从袁崇焕议,排除巡抚张凤翼、佥事万有孚等力阻,决计戍守宁远。
宁远,位于山海关外200里,居辽西走廊中部,在锦州与山海关之间,扼辽西走廊咽喉之地,三面环山,南临大海。它“内拱岩关,南临大海,居表里之间,屹为形胜”。宁远城背山面海,居山海要冲,扼边关锁钥。城外山海之间有一条通道,北达沈阳,南通榆关。宁远城以东有首山,以其形似“人首”而得名。首山与螺峰山(窟窿山)相对,两山之间仅有百米宽的通道。海中有觉华岛,可设舟师,囤贮粮秣。
明初,宁远属广宁前屯、中屯二卫地。宣德三年(1428年),置宁远卫;五年(1430年),始修卫城。内城周长六里八步,高二丈五尺;池深一丈、宽二丈,周长七里八步。呈方形,有四门——东为春和、南为延辉、西为永宁、北为威远。外城周长经测遗址为4319米。其城门四——东为安远、南为永清、西为迎恩、北为大定。景泰中指挥韩斌重修。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副使陈绛再修。时额定城内驻军1250余名。在明朝前期,辽西军政重点为广宁;明朝后期失陷沈阳、辽阳、广宁、义州,宁远处于关宁防线的前锋。后金攻破广宁后,山海关成为明朝阻挡后金进军的关门,宁远的战略地位才尤为凸显。但此时明朝战略家们没有认识到宁远的重要战略地位。随着明朝与后金的形势变化,其重要地位才开始为具有远见卓识的战略家们所认识。袁崇焕首先发现宁远的战略价值,展现出其卓越的军事谋略。
孙承宗采纳袁崇焕议守御宁远,命游击祖大寿兴工营筑,袁崇焕与满桂驻守。但祖大寿臆度朝廷不能远守,便草率从事,工程颇为疏薄,仅筑十分之一。袁崇焕手定规制,亲自督责,军民合力,营筑宁远。《明史·袁崇焕传》记载:
崇焕乃定规制: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址广三丈,上二丈四尺。大寿与参将高见、贺谦分督之。明年迄工,遂为关外重镇。桂,良将,而崇焕勤职,誓与城存亡;又善抚,将士乐为尽力。由是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
宁远城于天启四年即天命九年(1624年)完工,成为关外一座重镇。明朝关宁防线的后劲为山海关,前锋则为宁远城。孙承宗支持袁崇焕营筑宁远城,并部署防御兵力,标志着关宁防线的初建。后在构建关宁防线过程中,袁崇焕雷厉风行,纪律严明,发现一名校官虚报兵额,吞没粮饷,脾气发作,越权将其杀了。孙承宗大怒,袁崇焕叩头谢罪。
孙承宗、袁崇焕等为构筑关宁防线,采取诸多措施:一是修筑城堡,二是驻扎军队,三是召回辽人,四是垦荒屯田,五是贸易货物,六是抚绥蒙古。中前所兵民已近5000人,前屯军民有6万余人,中后所兵民不下万余人。宁远兵民则达5万余。总计已恢复五城十三堡,垦田5000余顷,兵民已达10余万。宁远经过袁崇焕亲率军民经营,由原先“城中郭外,一望丘墟”,极度荒凉凋敝,变为“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宁远成为明朝抵御后金南犯的关外重镇。明朝调集秦、晋、川、湖、齐、梁、燕、赵等军兵驻扎山海关,到天启五年即天命十年(1625年),已达官兵117086人,马59500匹。关外形势,顿为改观。关宁防线,初步建成。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与崇德帝皇太极,始终没能打破关宁防线。就是这道关宁防线,不仅保卫山海关免受攻击,而且在此后20年间,基本上稳定了辽西走廊的局势。后来,李自成进京,明朝灭亡,多尔衮率军入山海关,还是绕过宁远而至关的。袁崇焕在孙承宗支持下,为建立关宁防线发挥了重大的作用,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在“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思想下,天启四年即天命九年(1624年)九月,孙承宗派总兵马世龙“偕巡抚喻安性及袁崇焕东巡广宁”,水陆马步军12000人,历十三山,经右屯,又由水路抵三岔河,以都司杨朝文探盖州。袁崇焕等东巡三州、两河,相度形势,察访虚实,训练士卒,增长胆气,实为熊廷弼雪夜巡边后的又一壮举。袁崇焕《偕诸将游海岛》诗曰:
战守逶迤不自由,偏因胜地重深愁。
荣华我已知庄梦,忠愤人将谓杞忧。
边衅久开终是定,室戈方操几时休。
片云孤月应肠断,椿树凋零又一秋。
金庸先生认为:《偕诸将游海岛》一诗,不说率诸将而说偕诸将,不说巡海岛而说游海岛,颇有儒将的雅量高致。诗中抒发袁崇焕的见识:边事的纷争总能平定,但朝廷中的斗争不知几时能休。
孙承宗督师以来,为建关宁防线,定军制,建营垒,治火器,备军储,缮甲仗,筑炮台,买马匹,采木石,练骑卒,汰逃将,“层层布置,节节安排,边亭有相望之旌旗,岛屿有相连之舸舰,分合俱备,水陆兼施”。由是,辽东形势,为之一变。不久,袁崇焕晋升为兵备副使,又被吏部列为预储(后备)巡抚。
《孙文正公年谱》记载关宁前后变化云:“往还绝塞,道旁多敌骑足迹。士卒皆恐,宿寨儿山,藉草而卧。风雨饥饿,与从行士共之。凡战守之具,自关门渐移前屯,自前屯渐移宁远。袁崇焕领三参将,经营宁远。而公令马世龙等三大将,更番练兵于二百里内外。简阅宁前以西,可屯之田五千余顷,官屯其米。身督将吏分买牛、种,治耕具。诸部将轮防边堡,以护屯。辽人出关者又十余万。车牛属途,轮蹄相续,城堡辐辏,如承平时。行采青之法,不复仰给于关东,省度支巨万。因煤以铸钱,因海以煮盐,因舟以贸易货物,而军需广矣。”
天启五年即天命十年(1625年)夏,孙承宗与袁崇焕计议,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修缮城郭,派军驻守。自宁远向前,推进200里,宁远则成为“内地”。宁远至山海关200里,宁远至锦州又200里,共为400里,形成了以山海关为后劲、宁远为中心、锦州为前矛的关宁锦防御体系。《三朝野纪》记载:“自承宗出镇,关门息警,中朝宴然,不复以边事为虑矣。”正当孙承宗与袁崇焕组建宁锦防线、进图恢复大计之际,朝中政局,发生变化,阉党势力,甚为猖獗。
明朝高层内部的党争,直接牵系着辽东的军事形势。魏忠贤自窃夺权柄之后,贬斥东林,控制阁部,提督东厂,广布特务,恣意拷掠,刀锯忠良,祸及封疆,败坏辽事。客、魏擅权,内结宫闱以图自固,外纳朝臣而施淫威。天启帝则成了他们的傀儡。他们恐妃嫔申白其罪孽,矫旨赐泰昌帝选侍赵氏自尽,幽禁并谮(zèn)杀怀有身孕的天启帝裕妃张氏,设计堕皇后张氏胎,又杀冯嫔、禁成妃,以及谋害宫嫔冯贵人等,将天启帝妃嫔女侍尽为控制,以擅权柄,残害东林。他们为使“内外大权,一归忠贤”,安插率先附己的顾秉谦和魏广微等入阁,又将东林党的阁臣、六部尚书、卿贰及科道次第罢黜。天启四年即天命九年(1624年)六月,正当孙承宗、袁崇焕营筑宁远、日复辽土的时候,左副都御史杨涟劾魏忠贤罪疏奏上。阉党凶焰更嚣,中官聚围首辅叶向高府第。东林党首辅叶向高、次辅韩爌(kuàng或huǎng)等先后罢去,阉党顾秉谦、魏广微柄政。魏忠贤夺取了朝廷内外大权。
皇帝怠政,宦官专权。《明史·黄尊素传》载:“时帝在位数年,未尝一召见大臣。”魏忠贤专权后,因孙承宗功高权重,德劭资深,声誉满朝野,欲使其附己,令太监刘应坤等申明意图,嘱送金银。孙承宗刚直不阿,拒之不纳。魏忠贤见孙承宗不附己,对他衔恨。孙承宗疾恶如仇,杨涟疏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孙承宗诗赞其“大心杨副宪,抗志万言书”。御史李应昇奏疏弹劾阉竖,魏忠贤恚(huì)其与孙承宗同党。十一月,魏忠贤尽逐左副都御史杨涟、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左佥都御史左光斗等。孙承宗正西巡蓟、昌,欲抗疏阉党,请以“贺圣寿”入朝,面奏机宜,疏论魏忠贤罪端。魏广微得报,奔告魏忠贤:“承宗拥兵数万,将清君侧,兵部侍郎李邦华为内主,公立齑(jī)粉矣!”魏忠贤惶惧,到天启帝前,绕御床哭。天启帝为之心动,命内阁拟旨。次辅顾秉谦奋笔书曰:“无旨离信地,非祖宗法,违者不宥(yòu)!”午夜,开大明门,召兵部尚书入,命以三道飞骑,阻止孙承宗入觐。又矫旨命守九门宦官:“承宗若至齐化门,反接以入!”孙承宗抵通州后,闻命而返。孙承宗在《高阳集》中记载请入觐不果时写道:“要人欲并杀予,曰杨、左辈将以谋清君侧。”
孙承宗返回之后,天启五年即天命十年(1625年)五月,高第为兵部尚书,阉党控制枢部。七月,魏忠贤诬杀杨涟、左光斗等于狱。时东林“累累相接,骈首就诛”。正值魏忠贤要借机削夺孙承宗兵权时,八月,发生马世龙柳河之败。
马世龙,宁夏人,由世职举武会试,历游击、副总兵。世龙貌伟,承宗奇其人,荐充总兵官。承宗出镇,又荐世龙为山海总兵。世龙感恩承宗知遇,颇为效力,与承宗定计出守关外诸城。天启四年即天命九年(1624年),马世龙偕巡抚喻安性及袁崇焕东巡广宁,又与袁崇焕、王世钦航海抵盖州海滨,相度形势,扬帆而还。其时,孙承宗统兵马十余万,拥将校数百人。马世龙自信势强,遣师轻袭,兵败柳河:总兵马世龙遣前锋副将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率小股军队,从娘娘宫渡口过河,夜袭后金耀州(今辽宁省营口市岳州村),败于柳河,鲁、李战殁,死士400人,丢马670匹,弃甲600余副。言官交章劾奏,抨劾马世龙,并及孙承宗,参劾章疏,达数十道。圣旨严厉切责,令其戴罪立功。承宗气急,连上二疏,进行自辩,并请罢官。魏忠贤拟由阉党高第代孙承宗。高第性情懦弱,不敢接受,“叩头乞免”,忠贤不听。十月,孙承宗不安其位而去。孙离职前,袁崇焕深感“边事不可为”,见承宗时,痛哭流涕。明以兵部尚书高第代孙承宗为辽东经略。孙承宗罢去,阉党分子兵部尚书高第代为经略,辽东形势,急剧逆转。
明廷不信任贤臣、廉臣、名臣、能臣孙承宗,而信任阉臣、懦臣、庸臣、昏臣高第,这就给天命汗努尔哈赤进攻宁远提供了机会。天命汗努尔哈赤探知明朝辽东经略易人,便准备亲率大军,西渡辽河,进攻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