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师徒情缘
“这我怎么知道?对了阿爹。”陆青阳趴在桌子上朝他父亲笑道,“你刚刚说让我出去找事儿做,是什么事儿啊?” “你这孩子真笨,那不是为了骗老狐狸吗?”陆祁缘单手撑住脑袋,另一只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陆青阳沮丧地垂下小脑袋。 “不过,如果你真想找点事儿去做也不是不可以,最近含香楼里新来了一琴女正缺一个剑童,你从小就跟李大人学习武艺想必能胜任。” 到青楼做杂役?一想起小松说的话,陆青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宁愿去干又脏又苦活儿也不愿进青楼,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小松说的那种人。 他从板凳上跳下来,准备到长宁街去转转,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青阳,之前是怎样的就怎样,该到李大人那儿学武你就去,免得遭人怀疑。” “是啦是啦,这些我是知道的。”陆青阳头也不回地说着,他抬头望一眼远处的天空,天空被对面人家院里大树的枯枝切成碎片,有几只被惊飞的鸽子从阁楼上腾空而起,此外天空一如既往留有几片灰色的云朵,冷风袭来,似乎要下雨了。 应天府城南官府内。 因为搜寻一无所获,李正光站在衙门后院里凝视屋顶的几只鸽子,这时无论是他的手下还是上司都不会靠近他。此人有一个毛病,每当他陷入沉思之际都会站到庭院里凝视衙门小捕快养的灰鸽,当他思考完毕后必定能从乱成一团的线索里找出头绪,从而顺藤摸瓜抓住隐藏在黑暗里的罪犯。 他睁大眼睛,黑色瞳仁不断放大,鸽子发出的咕咕声被风吹散,有几片枯黄的叶子从树枝上掉下来落到他的脑袋和肩膀上,他似乎毫无知觉,元神脱壳一般只剩下纹丝不动的身体留在肃杀的院子中央,良久,他闭上眼睛,看样子已经从漫长的思索里获知了些什么。 正当他抬起右腿准备前往衙门大堂的时候,院落墙壁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谁?”李正光在吼出这一声的同时,右手麻利地抽出长刀,紧绷的双腿一跳,顺顺利利地跃到围墙底下,刀口已经对准了探出头来的人。 那人正是陆青阳,李正光将刀插回刀鞘里,沉下声音问道:“青阳?今日你怎么不走正门反而爬墙了?来得也太早了吧?” “不早了师父,现在天都快黑了,再不过来今天就作废了,大门里有个黑煞站岗我怕得不行,就只好翻墙进来了。”陆青阳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撑在泥瓦上。 李正光踮起脚尖将他抱到地上。 陆青阳一落地就拍身上灰尘,跟前的李正光双手叉腰一下子又变成了婆婆妈妈的武师。 “青阳啊,就像我昨天说的那样,其实该教你的我都教你了,你只需要勤加练习很快就能达到像我这样的境界。” “真的吗?我真能变成像师父这么强的人?” “当然,只是——”李正光弯下腰凝视陆青阳的眸子,严肃地问道,“青阳!你学习武艺的初衷是什么?当年你跑到我家门前求我教你武术,态度诚恳令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然而习武之人必须要有一个方向,有了方向才有不断前进的动力。不只是学武,人生万事都需要一个目标,如此才能将想做之事做到底。” “初衷吗?”陆青阳回想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一伙贼人闯进家里不仅将父子二人的积蓄抢劫一空,还毫不留情地踢打跪地求饶的陆祁缘,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个画面:跳动的烛光下,像狗一样卑微的陆祁缘抱住其中一个匪徒的裤腿央求对方留下些碎银,鼻涕和眼泪模糊了他的脸,跪在他身旁的陆青阳看到这一幕心痛不已,他不愿看到父亲对恶人低三下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忍不住站起来冲到匪徒跟前重重挥出一拳,无奈身子板太弱,拳头就像砸在棉花上一样。此举不仅没能为陆祁缘讨回一些尊严反而激怒了匪徒,对方一抬腿就将他踢出五步开外,要不是父亲扑过来用身体护住他,恐怕他性命难保。 躺在父亲怀里目睹男人遭受别人的踢打,心中的愤怒与心疼交杂成一柄钢刀在他心里刻下了无法抹灭的痕迹。 “大概是为了保护一些人吧!”陆青阳想了想回答道。 李正光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他说:“青阳,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又能吃苦耐劳,师父真心希望你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不被外界表象所迷惑,无论如何都不要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师父是个粗人,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希望你做个好人。” “我会的师父。”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从哪儿来还往哪儿回,知道吗?”李正光朝陆青阳刚刚爬进来的围墙方位望了一眼。 “可是今天我什么也没学……” “青阳!”李正光打断他的话,不顾男孩殷切的目光残酷地转过身去,“我再重复一遍,能教给你的已经全都倾囊相授了。往后你不必再每日跑来此处习武,往后再遇见我也不必叫我师父。” “师父,为什么?” “你我二人师徒情缘已尽。回去吧,还把我当师父的话就记住我的话,别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李正光双手背在背后。陆青阳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从语气上听来李正光说这番话绝非戏言,他自己也想到了些什么,便不再央求。 陆青阳“咚”的一声双膝跪地,朝背过身去的男人磕了三个响头,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就翻墙出去了。 院子重归安宁,李正光偏过脸去凝视少年来时的围墙一角,眼中盛满了浓稠的悲伤。 “李捕头真是个聪明人啊!懂得事先跟嫌犯划清界限,免得日后连累自己。”一个尖锐话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正光回过头去,看到来人正是刚从军营调来衙门不久的捕快顾天宸。此人生得油头粉面,眉毛稀疏,细长眼睛里藏着的黑色眼珠看得人浑身上下不舒服,塌鼻梁薄嘴唇,初次见他时李正光便觉得此人绝非仁义之徒,那双不住转动的眼珠子和浮在脸上的笑容将他的暴戾之气展露无遗。 早在他到来之际李正光便听说此人仗着家族有些势力在军营里伤人无数,因得罪了朝中官员才不得已转到衙门中来当一小小捕快,但其家族势力依旧深深影响着衙门中人,据说他到来的当天晚上就有人排着队请他前往长宁街喝花酒。 李正光冷冷回应道:“他学有所成,我已不配再当他师父,因而将他赶出去,又何来划清界一说?再且,李某不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嫌疑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