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让方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逄博的房间里会有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刚刚沐浴完的女人。自打那天争吵后离家后,逄博就一直没有回家住过,她打电话问过律师所,逄博的一位合伙人跟她解释过,说逄博主抓了一个棘手的大案件,为了工作方便,暂时住进了酒店。方竖这些天来也反思过,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仅仅觉得丈夫不想读《边城》了,就扯到他在外面有人。但这些情绪只不过是矫情而已,想强化自己在丈夫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没想到他居然赌气搬到酒店里住了。
好在接下来,单位安排方竖连续几趟出差,每次都是跟潘广和一起,先后去了广州、香港和新加坡。最近一次去新加坡,临回国那天的晚宴上,潘广和喝了酒,在方竖的房间里一直待到后半夜,说是谈工作,其实聊得大多是命相玄学。他抚弄着方竖的纤纤玉手,郑重其事地说她此生至少要经历两次婚姻,而且命里不缺贵人相助……这一次看完手相,潘广和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直到方竖站起身来,很决绝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潘广和才悻悻离去。反锁上房门后,方竖心乱如麻,她心里已经清楚潘广和想要什么。此前几次出差,潘广和仅仅是在言辞上暧昧,这回到了新加坡,他已经把暧昧落实到行为了。在单位里,方竖已经听到一些关于潘广和的风流韵事,企业里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他看过“手相”。
自从结婚以来,方竖和丈夫从未分开过一周以上的时间,她已经无法习惯没有逄博的日子。在逄博离家第七天的时候,方竖已经如坐针毡,她觉得丈夫今天肯定会回家。为此,她故意把家里搞得乱乱的,营造出一副没有男主人之后的狼藉颓废。稍待片刻,她又觉得乱糟糟的家里会影响逄博回家的心情,赶紧起身把一切恢复如初。在这样起起伏伏的内心世界里,方竖煎熬了两周。就在她放下骄傲,以主动的姿态去邀请丈夫回家的时候,竟然在逄博的房间里看到了许可心。
怀疑丈夫外面有人的时候可以矫情,待到真刀真枪遭遇了丈夫外面的女人时,方竖反而平静下来,平静到让自己吃惊的地步。她向单位请了假,窝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睡了三天,而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胡同里转悠了三天,直到有一天走到潘家园曾经租住过的出租房前,方竖突然间崩溃了,她跪在枯黄的草地上放声痛哭,一直哭到一楼的住户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问询半天,方竖只是嚎啕大哭,不回答任何问题。另一名女警打开方竖的手包,从里面找到一沓方竖的名片,便把电话打到方竖的单位。半个小时之后,潘广和亲自驾车来了,他还给方竖带来一杯滚热的焦糖玛奇朵。潘广和向两位警察致谢后,把还在无声抽泣的方竖扶进自己的凌志轿车。
方竖已经平静下来,她坐进副驾驶座上,没等潘广和发动引擎,便把自己的手伸到潘广和眼前:“您第一次看我的手相,说我有两次婚姻,是真的吗?”
潘广和没有接话,他轻轻推开方竖的手,温柔地替她系上安全带,而后用关切的口吻问道:“跟老公吵架了?夫妻间闹矛盾是正常的,不要动不动就想离婚。”
方竖说:“我老公出轨了,我不想离婚都不行了。”
潘广和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老公出轨了?”
方竖咬着牙,恨恨地说:“我找到他住的酒店,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他的浴室里洗澡,这算捉奸拿双吗?”
潘广和点点头:“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别太认真了,中国人的性欲刚刚被唤醒,正处于杯水主义的巅峰,不出轨的夫妻才不正常。”
方竖使劲地拍了一把凌志车的仪表台,愤恨地说道:“我恨死这个男人了,我希望那个女人得了艾滋病。”
潘广和笑出了声:“这就是你们AB血型天蝎座的典型性格,报复心极强的蝎子,对于背叛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肯选择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方竖冷笑一声:“换做您双子座,会如何面对自己的爱人出轨这个问题呢?”
潘广和说:“如果被戴了绿帽子的是我,那我也出轨,回赠她十顶一百顶绿帽子。”
看到方竖不吭声,潘广和问道:“我送你去哪儿?”
方竖说:“我不想回那个家。”
潘广和眼睛闪过一道精光:“那就去酒店吧,我给你去开一间房。”
方竖说:“去威斯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