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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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客栈施巧计

于太极夜观天象,越看越觉得心里冷。他情不自禁地向东看,眉头不由自主地往一起凑。

“殿下不在,燕王府的要务便都由您定夺。半夜的风凉,您吹坏了身子,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于太极闻言先是一愣,他想得出神,竟不知有人走上来了。回头看去,只见郭保友怀中持着一件裘衣,右手提着一盏油灯,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

笑就笑了,偏偏有些人笑就叫人安心。他总是这个表情,对伊昀是这样,对于太极也是这样。

油灯被他放到一旁,忽明忽暗的灯光在地面上照出一圈的光来。郭保友将裘衣一甩,厚重的衣服裹挟风,沉沉地扣到了于太极的身上。最开始裘衣还有点冰人的意思,后来被捂热了些,倒感觉像是它自己在发烫。

郭保友顺着于太极的目光看去,问:“于军师看出了什么?”

于太极蹙眉道:“说是东方有变,其中的变数是从西边过去的。”

郭保友想到了一个人:“楚逸今日随莲华将军到东边去了。”

于太极一愣:“我怎么不知他离开了?”

“临时请命,只留书信相告。”

于太极喃喃道:“......原来变数是他......”

郭保友附身倾耳,问道:“楚逸是变数?他要变什么?”

于太极道:“欲使江山易主,妄变天地。”

燕京府失守的消息是在秋日宴后的那天下午,杨舟亲口告知的北敬。彼时伊昀也在北敬房中,两人一个是受任坚守长城的燕王,一个是燕京府的知府,双双怔在原地。

“我今日来,一来是陛下有令,让我慰问燕王,身体可有好些。二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这个消息。”杨舟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茶,道,“江公辞去宰相一职,此时大抵已经不在长安城中了。逸品、还有我与陆公都觉得,这件事还是暂且不要告知于陛下为好。”

伊昀目中正有变色,杨舟又按住了他的手。

“朝中的事你莫要管,想想明天我们要如何做。”

伊昀便看了看窗外,马车之间似有人影闪过——那是大理寺派来监视他的人。

这日一早,伊昀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正欲出门透一透气,却在门口瞧见一个人,正目光凌厉地看着他。彼时恰有一股风迎面吹来,伊昀只在单衣外面挂了一件可有可无的大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人和他对视了片刻,撇了撇嘴,转身走了。于是每当伊昀想要离开客栈,便有人将他拦下,说燕王近日不能离开这家客栈;又问他要做什么,可以说出来,由旁人代做。

原来是吴定荣一心断定燕王有嫌疑,欲将他带到大理寺,淳思与他辩解了好一番,这才讨得个宽松些的待遇。

“你在中原没有根基,难免受制于人。”北敬道,“不过这事好说。”

他向杨舟讨了点碎银子,叫来一个小伙计:“你消息灵通,可知道城中有个打燕京来的说书人?”

小伙计看了看他掌中的银子,笑道:“城里的说书人多了去,您要找的那位姓甚名谁?英雄不问出处,说要找燕京来的,我们可都不认得。”

北敬便道:“他叫豆志。”

伙计一拍手:“那便认得了!是那个好讲前朝旧事的家伙吧?”

北敬点了点头,将碎银往他手里一塞:“去寻他,寻着了还有赏。”

仿佛这辈子没摸过银子一般,小伙计嘿嘿笑起来,脚掌黏着地板迟迟不分开:“那家伙会的东西可多,不只是说书,他还会吞剑吐火,耍得那叫一个好看——哎,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您花钱可别别花得冤枉。”

北敬笑道:“那你就叫他带个大箱子来。”

待伙计走了,伊昀忍不住道:“你倒不如直接叫他找个箱子来把我装走,反正有你和杨公在,他们也不敢乱动。还专程找别人做什么?”

北敬看了看杨舟,见杨舟嘴角含着笑,便说:“这不正印证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句?”

伊昀不解。

原来在秋日宴之前,北敬便偷偷找淳思问明了情况,大理寺这次决定得如此武断,是因为半路杀进来了个“理事监”。

“显而易见的是他博闻强记,见解独到,行动利落。当然,陆公认可的人,水准自然不差。”淳思中肯道,“但是他很多行为,都像是有意在针对我们这些做官的......且不说我了,云谨现在被他管的,都碰不得案子了。”

“他竟是一副激进冲动的性格。”北敬觉得这个“吴定荣”极有意思,便问:“太祖时大昌封的五王二公,如今只有燕王和魏国公吴承意掌有实权。他是魏国公的孙子,向他爷爷讨个官做,不过动动指头的事情,怎么会有意和官对着干?”

淳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好奇,叫人打听了一下,说他爹因家中私事不受待见,在魏国公那里讨不到好处。虎落平阳被犬欺,巴结吴承意不得的人做了官,往往会在吴定荣一家身上回踩上一脚。”

“倒也算是个苦命人。”

淳思苦笑道:“苦命人,所以长得一颗尖酸苦涩的心,手上一有权力,就恨不得全用起来。他在大理寺横行霸道,可是苦了我们了。”

“陆公这次算是识人不清了。”北敬道。

“不,陆公是知道的。满朝文武一多半都是他提拔的,他见识过那么多人,一眼就能把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只是有意要用吴定荣。”淳思道。

锋芒毕露的人就好像是一把以饮血为快的刀子,利用他他浑然不觉,反倒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到底是个新上任的小官,能耐再大,我这么多年的功绩干干净净地摆在这里,他也动不了我的位置。”淳思说罢叹了口气,饱含歉意道,“只是景公子的嘱托,恐怕我竭力而为,仍力不从心。届时,可能要叫你失望了。”

北敬忙道:“怎敢强求!如遇人刁难,还请淳少卿千万要以自身为重。”

似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淳思朗声笑了笑,连到两声“喝酒”,又作戏言道:“大不了我罢官而去,遁入乡野,做个逍遥自在的村夫,随便做些营生过活,倒也不是不可。”

北敬只是应着他的话微笑,没说什么。两人借着酒又拉扯了几句,嘴边关怀的话说尽了,便各自散去。

他将吴定荣的事说完,便附道:“叫人来监视你的家伙可是眼尖得很,我和杨公如若露面为你帮衬,反倒是适得其反。”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个小伙计敲门进来,对北敬道:“景公子,您要找的人就要来了。”

三人从窗户望去,只见豆志还是那一身说书人的打扮,牵着一只小毛驴、毛驴拉着车、车上放着一只大箱子,嘴里哼着曲,缓缓向客栈走来。

他果然被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拦下了:“你要去干什么?拉着箱子做什么?”

豆志笑答道:“有公子重金请我来表演,这箱子里满满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零件儿,没什么特别的。您通融通融,咱就不全拿出来看,费这个劲了。”

说着,他从兜中摸出一粒碎银,塞到那人手中。

正所谓:饲马夫钱驺遇害,理事监武断办案。燕京府一夜陷落,北敬巧计救燕王。

到下回:说书人偷送伊昀,城门外识帝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