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玉扳指
晓庐真是闹市中难得的清净。
跨门而入，扑入眼帘的先是几分园景，闲花杂草分列而陈，虽不名贵但也自成雅趣；时蔬井然，花椒交横，喜人姿态，质朴中却颇显清高。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用石板铺成的通屋小路，在路灯的笼罩下斑驳迷离如同梦幻。
小路石板缝里长了些倔强小草，模糊了石板棱角的生硬，柔软了青石的冷酷。
但小路近屋的一段却是意境博大，景致绝伦。
一棵粗壮的古梨齐屋高大，甚至树梢还微微高出茅屋一截。
此时正值梨花初艳，白若飞雪，皎如明月，丽人新妆不过如此。微风乍来，随意带了些花瓣，缠绵悱恻或倚人肩头，或坠落尘土，都不是好去处，一些好命的梨花都飞入了树下一口大水缸里。
水缸直径约六尺，缸沿已磨出深槽，年龄大抵也不输古梨，又无俗套刻花，自然天成，绿苔满被，细水清流，不染俗尘。
水清而花洁，好不风流。
但此刻，陆尘没有心境欣赏这让他无数次着迷的景致，直奔大水缸后面的晓庐本尊而去。
这时，一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站在了门口，双手抱拳，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好强！”陆尘先是一惊，接着暗暗称奇，虽然这声音在一般人听来毫无波澜，但在他耳中却是惊雷洪钟。更何况，这个声音口中所称的贵客却不是简单的客气，而是另有所指。陆尘一连闯了四关，想必也在秦五意料之外。
“五哥客气了！”陆尘抱拳回礼到，心里却在想，这江湖上的套路从来不必庙堂少，打得过的就是无知鼠辈胆敢来犯，打不过的就是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此时，站在晓庐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晓庐的主人秦五，江湖人称“九指秦五”，道上尊一声“五哥”。叫做“青霓”的青衣女子，和紫衣女子将陆尘送至门口，向陆尘和秦五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陆兄弟请！”秦五客气地引陆尘进屋，就像先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偌大江湖，无非一声“请”，拔刀比试的说请，是准备要置你于死地；设好陷阱的说请，是准备引你入坑；摆好宴席的说请，是在说老子今天说了算……至于还有无数的请，每一个内容都不尽相同，就看你的实力如何，智力几何，能否奈何！
但这一声请，陆尘却是内心一惊，因为他听的不是“请”字，而是兄弟前的那个“陆”字。心想我不过就来此喝了几次茶，竟然就知道我的姓名，可见江湖中人察言观色留心世事，定然知道得不少。
晓庐的外观是一所茅草屋，整齐干净，令人心悦。门虽开着，但有青布幔帘，并不能看见里边。掀起帘子走进去，才为其中的温馨所吸引。晓庐全部为木质结构，但并非汉唐或宋风，倒是有点四川土家木楼和日式木建筑的合体韵味。
“陆兄弟不要见怪！”走进室内，秦五解释道，“我这里虽然在浣花溪，但常来的人并不多，所以基本能记得所有客人的名字。”
“五哥好记性！”听这么一说，陆尘倒也觉得实在，只好随口奉承一句。
“陆兄弟想必是遇到奇遇了，几日未见竟有这么大一身本事，还是说往日秦五眼拙了？”秦五微笑着，边说边将陆尘引进了一间素雅的包厢里，好像他看透了陆尘却又不算什么大事。
“五哥笑话了，刚才我还差点在四位姑娘面前出丑！”陆尘笑道。
“陆兄弟可知道，能够过得了青霓、紫霞、星虹、落烟这四关的，三十年来你是第一人！”秦五笑道，笑容里内容极其丰富，但陆尘一时半会儿无法解读出来。
“三十年无人能过！”陆尘心里嘀咕了一下。
“青霓御剑，紫霞擅长幻术，星虹落叶成兵，落烟布阵，这四关可不是凡人的手段，自然也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能过得了的，陆兄弟这奇遇想必不一般吧！”秦五微笑道。
“我果然非凡啊！”陆尘暗喜道，又想到如果青霓、紫霞、星虹、落烟皆非一般人，或者说皆非人，那面前这秦五到底是什么来头？而秦五直接将这样的秘辛告诉自己，大抵也看穿了自己？但他无意继续绕下去，因为对他来说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确实是遇到奇遇了，去闯了趟鬼门关，阎王不收只好又回来了。”陆尘也不卖关子，他很好奇，秦五怎么就能看出这般变化，所以道出了心中疑问：“我很好奇，五哥怎么看出来的？”
“先请坐！”秦五又恢复了笑容，脸上那条刀疤突兀地渗透着霸气。
两人刚刚坐下，一位身穿简约中式长袍身材高挑却又无比匀称的女人，为他们端来了清香怡人的茶。
陆尘惊叹于这个女人的非凡仪表，言行间处处彰显着雍容气质和大家风范，很显然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秦五为她断指的女人。
“值！”陆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女人为二人摆好茶具后，便默默坐到了秦五旁边。虽然这只是极为普通的动作，但陆尘显然看出了异常，因为身为秦五的女人，从来不会给任何人上茶，而今天却亲自动手，个中缘由极不寻常。
“这位是内人！”秦五介绍到，随即秦五口中的内人向陆尘行了一个礼。
“有劳五嫂！”陆尘颔首谢过。虽然这时他心里千百个想不明白，但也不方便问。
三人相对而坐，陆尘第一次直面这个“九指秦五”。自从改名叫做陆尘，他便不再关心江湖事，自然对他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九指秦五”意味着什么，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面前这人强大的气场。
秦五四十岁模样，本名秦武，以前颇有名声，道上都称他“九指秦武”，现在都叫他五哥。
关于他的九指也说法颇多，但比较集中的一种说法是，秦五以前家境不好，连高中都没上完就出来混了。但他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背景不凡的姑娘，姑娘的父母当然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秦五为了向姑娘表示自己非她不娶的决心，就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当着她的面剁掉了——这样以后就没法戴结婚戒指了。当然，这位背景不凡的姑娘就是为他们上茶的女人了。
“五哥——”陆尘有些迫不及待，刚想说话却被秦五打断了。
“兄弟应该知道规矩吧！”秦五微笑着。
“什么规矩？”陆尘对江湖虽说不是一无所知，但也相差无几，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晓庐从来没有闲客，来这里的不是打听消息，就是办事的，”秦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是嘛！不管是消息还是办事，都是有个价钱的！”
“嗯！这个我懂。”陆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并不感到惊讶。“但就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得起？”
“陆兄弟获得这般奇遇，想必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价钱是陆兄弟付不起的。”秦五语气平静，面带微笑。倒是坐在她身旁的“五嫂”一直盯着陆尘，且眉头越发紧锁了。
“我想找个人？”陆尘显然注意到了“五嫂”神色的异样，但他现在已经没工夫去管这事了，“这个人五哥应该认识，就是常来这里喝茶的吴正吴教授。”
“找人吗？”秦五微微一笑，“人若在我这里好说，如果不在我这里，我也能帮你找到，不知道陆兄弟出个什么价？”
“这个如何？”陆尘拿出了从岚墨身上搜来的那枚黑玉扳指。
来时路上，陆尘本想如果秦五要喊个价格，他就是直接把这两年赚的钱全给他，但当他来到这里，先是经历了那四个非同寻常的关口，而后又发现秦五能觉察出自己身上的能力，于是不禁想到，既然秦五有看穿自己的能力，说不定会知道关于血族的一些事情，所以改变了主意，把黑玉扳指拿了出来，看看他们的反应，如果是友，那就合作，倘若是敌，大不了一战。
“黑玉扳指！”秦五妻子一声惊呼，手中茶杯掉落芦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