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闻太师回朝十谏

文武百官听说比干在北门外去世，一起赶了过去，世子微子德披麻执杖，拜谢百官。

这时忽听探马报告：“闻太师凯旋。”闻太师乘墨麒麟从北门而进，忽见纸幡飘荡，便问左右侍从：“这是何人的灵柩？”左右侍从回答说：“是亚相比干的灵柩。”太师大吃一惊，赶紧进城。刚进城，就见鹿台高耸，流光溢彩。

到了午门，百官在道旁迎接。太师下了坐骑，笑着说：“列位老大人，仲远征北海，离别多年，城中的景物变化很大呀。”武成王心痛地问：“太师在北方，可曾闻天下大乱，朝政荒芜，诸侯背叛？”太师说：“我常常收到消息，问题是那边战事紧急，回不来呀。”

太师又来到大殿，见龙椅上生尘，心中无限凄凉；转头一看，又看见殿东边有个黄澄澄大圆柱子，就问执殿官：“这黄澄澄的大柱子，为何放在殿上？”执殿官回答说：“这大柱子，是所置的新刑具，叫做炮烙。”武成王趁机进言说：“太师，此刑是铜造成的，有三层火门。凡有谏官阻事，尽忠无私、赤心为国的，言天子之过，说天子不仁，正天子不义，便将此物用炭烧红，将人绑在上面烧死。”闻太师听完，心中大怒，命执殿官：“鸣钟鼓请驾！”百官觉得终于有人可以阻止纣王了，心中大悦。

纣王看到闻仲后夸奖道：“太师远征北海，辛苦了，其功颇伟啊。”太师回答说：“仰仗天威，陛下洪福，我征伐十五年，捐躯报国，不敢有负于先王。但是臣在外听说内庭浊乱，各路诸侯反叛，是真的吗？”纣王说：“姜桓楚谋逆弑朕，鄂崇禹纵恶为叛，都已经被杀了；但他们的孩子，不尊国法，乱离各地，使关隘不安定，真是太可恶了！”太师问道：“姜桓楚篡位，鄂崇禹纵恶，有什么证据吗？”纣王无言以对。

太师又走上前说道：“臣在外苦战多年，陛下不修仁政，荒淫酒色，诛谏杀忠，致使诸侯反叛。臣且问陛下：殿东放着的那黄澄澄的是什么东西？”纣王说：“谏臣欺君罔上，辱骂君主，所以设此刑炮烙。”太师又问：“臣刚进都城时看到的那高耸入云的是什么？”纣王说：“朕为了登高望远，不致于耳目蔽塞才造的，叫做鹿台。”

太师听完，心中非常愤怒，大声说道：“今四海八荒，诸侯齐叛，都是陛下有负于诸侯，才会有背叛之患。陛下如果再不修德政，一意荒淫，后果不堪设想呀！希望陛下好好想想！臣今日刚回朝，容臣再想想治国之策，下次再来启奏。陛下先暂请回宫。”纣王无言可对，只得进宫阙去了。

回到府邸，闻仲让武成王黄飞虎将这几年的事从头至尾讲给他听，让他了解个大概。黄飞虎说道：“天子自从纳了苏护之女苏妲己到后宫之后，朝中日渐荒乱。纣王将元配姜娘娘剜目烙手，杀子绝伦。又诓诸侯入朝歌，杀戮大臣，还妄斩了司天监太史杜元铣。纣王听妲己之言，造炮烙之刑，害死了上大夫梅伯，囚姬昌于羑里七年。造鹿台致上大夫赵启坠楼而死，后又用崇侯虎监工，贿赂通行，累死很多百姓。上大夫杨任谏阻鹿台这一工程，纣王将杨任剜去二目，至今尸骸无踪。前几日鹿台上有四五十狐狸化作仙人赴宴，被比干看破杀死，妲己怀恨在心，设计逼比干剖心，致其死于非命。国家将兴，祥瑞自现；国家将亡，妖孽频出。正无可奈何之时，太师您回来了，真是社稷的幸运、万民的福音啊！”

黄飞虎从头至尾简单一说，就把闻太师急得高声大叫：“还有这等反常之事！我没有提前察觉，真是老夫的罪过啊！众大臣请回。我三日后上殿，自有说法。”

太师送众官回去之后，就下令封了府门，他闭关三天，到第四日面圣，这才开了门。

第四日，闻太师入朝面君。文武官员早就知道闻太师有本上奏，所以早早地来到了朝堂。那日早朝，纣王照例问：“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这时闻太师说道：“臣有本上奏。”

纣王不耐烦地接过奏折，一看，奏折先列举了历代明君的做法，接着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纣王的种种错误，最后还给纣王提出十点建议：

闻太师走到龙书案旁边，为纣王磨墨润笔，将笔递给纣王，说：“请陛下批准施行。”

纣王看十条之中，头一件便是拆鹿台，不舍地说道：“鹿台造价昂贵，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好好地就拆去，实在是可惜，这条等一下再说。二件‘炮烙’，准行。三件，‘虿盆’，准行。第五件，‘贬苏后’，妲己德性幽闲，并无失德，怎么能谪贬呢？这个也再议。第六件，中大夫费、尤二人，素有功而无罪，也不能杀！除了这三件，其他都准行。”

太师紧跟着说道：“鹿台的建造，劳民伤财，万民生怨，拆之才能消天下百姓之恨；苏后让陛下造了很多惨刑，神怒鬼怨，所以一定要贬苏后；费仲、尤浑，惑乱圣心，陛下也一定要除去。这三事关系治乱之源，所以陛下不可不察，千万别草草放过。”

君臣正在争辩中，中大夫费仲不识时务，出列上殿见驾。闻太师认不得费仲，便问：“你是谁？”费仲回答：“卑职是费仲。太师虽位极人臣，但不按国体，持笔逼君批行奏折，非礼也；弹劾皇后，非臣也；杀无辜之臣，非法也。太师你以下凌上，大失人臣之礼，可谓大不敬！”

太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费仲巧言惑主，气煞我也！”随手一拳，把费仲打得面门青肿。尤浑一见，也来争辩，太师走向前去，又是一掌，把那奸臣打得飞到一丈以外。接着叫左右侍卫：“将费、尤二人拿出午门斩了！”当朝武士最恨这二人，听得太师发怒，忙将二人推出午门。

纣王看着闻太师怒冲牛斗，默默无言，心中想到：“费、尤二人不知天高地厚，我都不敢跟他争辩，你们还来自讨其辱。”

闻太师毕竟不是王，他请纣王发话，将费、尤两人行刑。纣王怎肯杀费、尤二人，说道：“费、尤二臣，虽是冒犯了爱卿，但罪不当诛，不如交给有关部门去查办吧。”闻太师见纣王再三拒绝，心想：“我虽是为国直谏尽忠，但也不能逼得太紧，要不我也会得一个欺君之罪。”于是，闻太师跪谢退朝。

正所谓：天下兴，好事行；天下亡，祸胎降。太师的建议刚刚取得了一点成就，平灵王就在东海造反了。

第二天早朝，闻太师上表出师。纣王看了闻太师的奏折才知道平灵王造反了，赶紧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呀？”闻太师说道：“还是让黄飞虎留在朝歌守国；臣愿领兵前往东海，削平反叛。愿陛下早晚以社稷为重，勤政爱民。”纣王早就巴不得闻太师离京，不要再烦他，连忙传谕：“发黄旄、白钺，给闻太师饯行起兵。”

临行前，纣王斟酒赐给太师。闻仲把酒接在手里，转身递给黄飞虎，说道：“此酒应该黄将军先饮。我一离开，朝纲无人，一切全赖将军。”接着又转身对纣王说：“臣此去没有其他可担心的，只愿陛下听忠告之言，以社稷为重。臣此一去，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不久便归。”说完，将酒喝尽，一声炮响，起兵往东海去了。

纣王一见闻太师已经走远，就立即命手下释放费、尤二人，让他们官复原职。纣王继续整天和妲己她们吃喝玩乐，完全不理朝政。

一日，纣王在御园牡丹亭，摆开九龙设席筵宴，招待文武百官，妲己一时贪杯，现出了原形。侍酒官一看，吓得尖叫：“妖精来了！”黄飞虎酒已半酣，听说有妖精，慌忙起身出席，折断一节栏杆，向妖精打去。那妖精闪过，又扑过来。黄飞虎叫左右：“快取北海进来的金眼神鹰！”左右急急忙忙地将红笼开了放出。那神鹰是专门对付狐狸的。它的爪似钢钩，将狐狸抓了一下，那狐狸惨叫了一声，往太湖石下钻去了。

仓皇回到宫中的妲己，暗恨黄飞虎，心想：“我不曾惹你，你今天来害我，此仇我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