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乐土

卓尼县在甘肃省南部，甘南的东南部，海拔在两千到两千九百二十米之间，平均气温只有四点六摄氏度，所以很冷。小黑车进入卓尼境内之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衣服。而且，当时已经入夜了，气温比白天时更低。西部有个特点，就是昼夜温差很大，不像南方。在晚上十点多的卓尼小村，你如果不穿上秋冬的衣服，人就有可能被冻感冒。

昨天晚上，一到我们租下的房子，我们就睡了。整个村庄都睡了。因为没有街灯，这里的夜显得特别黑。农田就在院子外面，再过去，就是我们打水的小河。还有大山。大山像沉默的老人，总是静静地站在这里，任人们在它身上种树、伐树、摘灵芝蘑菇等。大自然是最无私的。

穿过树林继续往前走，会见到一座寺院。在寺院里看雨，总是很美。但最近没有下雨。如果下雨的话，这里的路会很不好走，因为村子里是土路，不是水泥路，一下雨，路面就泥泞了。去年，这里经常下雨，而且下得很大。因为有山，有树，那雨就像山神在怒吼，充满了震撼人心的气势。木屋子上，安了很多玻璃窗子，从屋里望出去，很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屋里反而显得更静了。下雨天读书、写作，或是跟家人、亲友相聚，是很美的事。雨水把人为的烦嚣隔开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大自然的清凉。即使在城市里，也有很美、很纯粹、很清凉的雨天。雨水，就像智慧的甘露，洗走所有的尘埃，给天地带来浓浓的诗意。

昨天晚上，一到租下的房子，我们就睡了。大家都累了，尤其在武威休整了两天之后，身体习惯了那种悠闲的节奏，突然坐车坐上十几个小时，让人不能不疲惫，更别提开车的陈亦新了——我要求他每天五点起床修行写作。但疲惫归疲惫，卓尼的气息还是让大家很愉悦。有几个同行者去年就来过这里，虽然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但这所在，还是给了他们一种家的温馨。或许，因为这里的氛围非常清凉、非常安详、非常原始，有一种古朴诗意之美，很像大家向往的桃花源。

今天一早起来，我们仍像平时那样，修行，写作，工作。因为仍在玉林狗肉节事件中，我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写反对玉林狗肉节的文章。十二点，吃过午饭，我们就一起到附近的林子里散步。

这里的阳光总是很灿烂，虽然跟武威老家的阳光不一样，没有那种透明的质感，但晒在身上，同样让人觉得很温暖。这样的温暖，有一种母亲的感觉，让人安心。也有点热，但是，这“热”只是阳光制造的假象，没有阳光的时候，小村总是很冷。虽然是夏天，但温度就像南方的冬天一样，不知道这里的冬天会有多冷呢？会不会像武威的严冬那样冷？

让我们心情愉悦的，还有这里的植被。卓尼每年的降水量有五百八十四毫米，是武威的好几倍，所以这里不缺水。不缺水的地方，总有大量的树木和草丛。满目的绿色，让人心里充满了清凉的生机，而且，不只是翠绿，还有暗绿、嫩绿、偏黄的绿……各种层次的绿，构成了一片很美的自然景象。

这里的山上是村里的林场，种了各种树，有灌木，有柳树，有松树，以及各种我们叫不上名字的树。村里人除了盖房子会砍树之外，准备平时用的烧柴时，也会砍树。山脚和每户人家的院子里，就堆了大量的木材，而且大多是好木材，有柳木，有松木，也有灌木等等，看起来非常粗壮，显得很结实。我们称之为杂木。这些木头都是从山上砍下来的，但林子里那些死掉的树，人们一般不会砍来做烧柴，因为，木头一死，烧起来热量就不够了，所以，村里人一般会选些好木头。好木头耐烧，热量大。一到天冷的时候，人们就一点一点劈下来，扔进炉子里，炉子就蹿出一个又一个火苗，舔着炉腔，烧出一屋子的温馨。

这里的冬天很冷，我们虽然没在这里过过冬，但也能想象得到。现在是夏天，正是广东非常热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开空调、穿短袖，我们却穿着很厚很厚的大衣，晚上睡觉还要用电褥子，可想而知，两地的温差有多大了。到了八九月的时候，就要开始生火了，尤其是下雨的日子里，那种阴冷直往人的骨头里钻。要是没有火，人会很难受的。

（写于2014年6月20日，卓尼小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