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学五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莫颜直接参加升学考，考试过后她被分配到眉屿二中就读。初中就在离村口不远处，距离比当初的小学还要近。

眉屿二中面向全镇招生，不少学生离家较远选择住校，上10天课程，放4天假。

莫颜所在的村庄内绝大部分的孩子是走读生，一日三餐在家解决，晚上回家睡觉。

但这个绝大部分并不包括她在内。

父亲每日早出晚归，根本不会有时间去照顾到她的吃饭问题，所以只能选择一股脑打包送进初中。省时省力的同时，也增添了额外的费用：伙食与住宿。

小学时，早晚在家吃，中午带饭盒，从来没有额外支出过伙食费，更别说住宿费。

对于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每一笔突然增加的开支都能够让人愁上好一阵子。父亲的烟越抽越凶，晚上房间内传出的咳嗽声每天会持续好几个小时。

莫颜眼看着他眉间的皱纹渐深，粗糙的手掌经络突出，心内也愁。尽管她与父亲吵吵闹闹，但他无可否认是自己唯一的家和依靠，不管闹得再凶再狠，她也只有他。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杂费却依旧没有着落，盛夏里的暑气蒸得人每日头昏脑涨，莫颜心中压抑了几年的无名火突然蹿上来。

村里面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姑娘回来省亲，午饭后上她家来窜门，说莫颜外婆想她了，想让她去看望一下，又说那终究是你的外婆，即使闹别扭也要去看望孝敬……

她冷眼瞧着，说道，她准备还钱了吗？她要是那么想，怎么不上我们家来？我家天天在这，她又不是不认识路！

年轻女人讪讪地走了。

几年来，常有人闲得没事做唠叨这种闲话，你不想外婆吗？你怎么不去看看外婆？老人家可想你了！今天上街遇见你外婆，她还说想你呢！……

我家天天在这里没有挪过窝，人家真要这么想念还需要通过这个来说一句那个人来插一手吗？！亏得她还有脸在外宣扬，女儿被人弄没了，外孙女也被蛊惑得不认人，人已经无耻到这种连脸皮都不要的境地，跟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莫颜真是越想越来气，在八月份的某一天跑到外婆家，时间正是在午后，太阳高照。

南方的夏天日头毒辣，午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避在屋里休憩，外面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外婆家的大门紧闭，门口的房梁上面垂下来几串风干的辣椒，她跳起来企图将它们全部扯断。然而窜辣椒的棉线还挺结实，虽然莫颜用手撸下来不少的干辣椒，上面的部分却是扯不断。

正当她干得起劲，后面传来一声喊叫：“你干什么呢？”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看，认得是外婆的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两人对视之后，互相都愣住，很明显，对方完全认出她是谁。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那个女人转身回到自己家门口，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这边。

莫颜想走，又觉得不甘心，蹲下身在地上捡了些小石块，冲着房子上面的瓦片扔。扔出去两三个石头后，听到屋里传来咒骂声，她撒开腿往小路上跑。

她是懦夫，一个没有什么力量却又充满了戾气的无能者，只能通过孩子气的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她也只有11岁。

没跑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她，莫颜听出来外婆的声音，脚步就更快了。她用力奔跑，一直出了村，跨过大桥，才回头看江对面的村子。

两个人遥遥相对，她头也不回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