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境内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档案材料[1]——档案资料的新搜寻和新发现（1957—1996年）：简要综述

И．Л．沃尔金

陀思妥耶夫斯基档案的形成史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世时的档案形成史姑且能划为两个阶段：与А．Г．斯尼特金娜结婚（1867年）之前，婚后至1881年作家去世。

1849年的灾难，西伯利亚时期的流放和贬为普通士兵，经常性的迁居，美满的家庭生活的缺失，——这些情况统统不利于档案资料的保存。因此，这一时期的信息资料主要保存在作家的亲戚们（库马宁一家、卡列平一家、伊万诺夫一家、А．М．陀思妥耶夫斯基和М．М．陀思妥耶夫斯基[2]）、朋友们和文坛同行们（Н．А．涅克拉索夫、А．А．克拉耶夫斯基、А．Е．弗兰格尔、Ч．Ч．瓦利哈诺夫、М．Н．卡特科夫、А．П．米留科夫、Я．П．波隆斯基、И．С．屠格涅夫、Н．Н．斯特拉霍夫、А．Н．奥斯特罗夫斯基、А．П．苏斯洛娃、А．В．科尔温—克鲁科夫斯卡娅等人）的档案中。

作家在1849年之前的创作手稿实际上未能保存下来。（其中的一部分显然消失在第三厅的内部。）

陀思妥耶夫斯基参与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案件一事，以及他遭到第三厅侦查时的言行，统统反映在内务部、第三厅、军事法庭委员会和军事机关高级刑法法院的材料中。在军事部的档案中还保存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致最高领导的退役申请（1858年）等文件。

流放时期（1850—1854年）的典型特点是完全缺乏任何创作材料、书信等方面资料。[3]这一时期唯一的手稿史料，就是一本所谓的“西伯利亚笔记本”。

1854—1867年间，手稿的保存尽管没有出现类似的灾难，但仍跟以前一样毫无条理。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时间操心自己的文学遗产。他好像听从了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当时尚未写出的诗句：“不要弄档案，而应该爱护手稿。”

有计划地着手整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写作档案，始自作家的第二任妻子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这项工作不仅是创造性的，而且还具有“书刊审查”的性质（有可能没收了作家的前妻М．Д．伊萨耶娃、继子П．А．伊萨耶夫、情人А．П．苏斯洛娃的信件）。

有时，手稿的毁灭是出于作家本人的意愿。比如，在得到他一回国就可能遭到搜查的秘密警告后，陀思妥耶夫斯基于1871年“清洗”了自己在国外的档案。

“在回国前的两天里，”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回忆道，“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把我叫到身边，给我几大包厚厚的、开本很大的、写满字的纸张，请我把它们销毁。”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当然舍不得销毁它们。“但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提醒我，在进入俄国边境的时候，他肯定要遭到搜查，这些纸会被没收，然后，它们会消失不见，就跟他1849年被捕时他全部手稿的命运一样。”无可奈何。“我们点起了壁炉，烧掉了这些纸张。这样就毁掉了长篇小说《白痴》和《永恒的丈夫》的手稿……我们只成功保留了一些札记本……”

在1881—1918年间——从陀思妥耶夫斯基逝世到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逝世期间，主要应归功于后者的努力，所有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生平和创作有关的文件材料都得到了很有效率的整理和归集。也正是在这一时期，相当大一部分档案材料，被集中悬挂到在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的关心下创立的、位于莫斯科历史博物馆内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书房”的墙壁上。

1918—1957年间——从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逝世到В．С．涅恰耶娃主编的《Ф．М．陀思妥耶夫斯基手稿说明》的出版，——这是作家档案历史的又一阶段。

在国内战争期间，有一部分属于在克里米亚逝世的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所有的材料（包括《卡拉马佐夫兄弟》的誊清文稿）无影无踪地消失了（无论如何，有助于侦破案情的蛛丝马迹迄今为止都没出现过）。许多整理好的私人物品，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亲笔题词或跟他有关的档案，统统散落了或者被毁掉了，一部分甚至流向了国外。然而，新档案材料的出版一直持续到了30年代中期，——当时出于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学术研究实际上已经发生了转向。

引起大家兴奋的、真正的轰动消息是所谓的“斯塔夫罗金的忏悔”——长篇小说《群魔》中未发表的“在吉洪那里”一章（它被发现于中央档案馆部一个1922年启封的手稿箱子里）。这一内容的发表似乎增强了声名狼藉的“玩弄幼女”的说法——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将其归入“斯塔夫罗金之罪”里。（关于这一神话的来源，请参阅我的专著《生于俄罗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及其同时代人：档案中的生活》，莫斯科，1991年，第128—136、180—184页。还可以参阅В．Н．扎哈罗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研究问题》，彼得罗扎沃茨克，1978年。就此问题持续的争论，参见В．斯温佐夫：《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斯塔夫罗金之罪》，载《文学问题》1995年第2期）。另外还发表了长篇小说《罪与罚》和《白痴》的准备材料，以及《群魔》和《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部分）准备材料。由А．С．多利宁于1928年启动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集》的出版，仍在持续推进中（第三卷和第四卷隔了很长的时间，而且最后一卷还存在为数颇多的删节）。

1957年，出版了由В．С．涅恰耶娃主编的、确实无比珍贵的《Ф．М．陀思妥耶夫斯基手稿说明》。在这本基础性的、一点都不失却其意义的著作里，集中地、简短地说明了档案的巨大的数量，——不仅有那时就很知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手稿，还有与他相关的来自官方的材料，还有全部已发现的各界人士写给作家本人的信件。这个无与伦比的索引，是所有跟《卡拉马佐夫兄弟》作者的手稿遗产打交道之人的最重要的参考书。

但是，假如说普希金或者列夫·托尔斯泰的手稿基本上由一家档案馆（彼得堡的普希金之家和莫斯科的列夫·托尔斯泰纪念馆）集中保管的话，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更不用说他的完整的创作档案的保存了。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的档案史料主要零散保存在以下三家大型的档案馆中：

1．俄罗斯国家图书馆（原先的国立列宁图书馆，简称列图），手稿部，93号卷宗。

2．俄国文学研究所（即普希金之家），手稿部，100号卷宗。

3．俄罗斯国立文学与艺术档案馆（即原先的国立中央艺术与文学档案馆），112号卷宗。

正是在这些档案卷宗里保存着大量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手稿、他的基本上全部的信件、日记性质的笔记、业务性便函，等等。

除此之外，也有少量的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的档案材料保存在俄罗斯国立军事历史档案馆里：这主要是作家在1849年被侦讯时录下的口供。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案件的大量材料还保存在俄联邦国立档案馆（即原先的国立中央十月革命档案馆）里。这里保存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致亚历山大二世、亚历山大三世、一些大公、著名律师А．Ф．科尼等人的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数信件被保存在国立中央А．А．巴赫鲁申戏剧博物馆（如致戏剧家А．Н．奥斯特罗夫斯基和演员В．В．萨莫伊洛夫的信）、国立历史博物馆（致Е．Ф．云格的信）、国立文学博物馆（致М．А．亚历山德罗夫、А．Ф．布拉贡拉沃夫的信；这里还保存着一些有作家题词的书）。在列宁格勒区的国立档案馆中，还有一本彼得堡弗拉基米尔教堂的生死证明簿——记录着退伍少尉陀思妥耶夫斯基死于1881年1月28日。

在俄罗斯外省的档案馆里，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的档案，其数量相对而言不是很多。比如，在特维尔州的档案馆里，保存有特维尔省长办公厅关于对陀思妥耶夫斯基进行秘密监视的案卷（1859年）。诺夫哥罗德省长办公厅颁发的类似案卷（始于1875年）被保存在诺夫哥罗德州档案馆里。在图拉州的档案馆里保存有关于作家之父М．А．陀思妥耶夫斯基死亡的真实情况的案卷。在国立托木斯克州档案馆位于托波尔斯克的分馆里，还保存有警察局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押解流放地的材料（1850年1月）。在阿克莫林斯克州Ф．М．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学纪念馆（位于哈萨克斯坦）里保存有作家于1857年7月27日致步兵营指挥官别利霍夫的一封正式的信。在第比利斯（格鲁吉亚）还保存有关于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档案被盗（1918年）一事的案卷，里面有关于档案的构成情况的报告和若干引自于未保存下来的手稿文本的原文。

收录了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档案的主要的档案卷宗，就这样零散地分布在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的若干档案馆中。所有这些档案史料远没有全部得到了发表。而且，还有一些理由认为，时至今日，被发现的还远不是全部的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的档案资料。按照那个著名的论点——手稿是烧不掉的——来说，还能期待在或远或近的将来能有新的发现。这既涉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相对而言规模巨大的创作文本，也涉及他在不同年代写下的大量书信。十分珍贵的材料或许也收录在所谓的“间接”史料中，包括这一或那一回忆录中提及作家的地方。（此类让人极其好奇的档案，我们在沙皇一家的档案材料中就曾发现过：关于这一点稍后再说。）

下面，我们试图把那些在《Ф．М．陀思妥耶夫斯基手稿说明》出版以后被引入学术圈的，亦即1957年之后的档案史料进行标识和系统归类。这项工作早先已经开始了，但是没有那种觊觎穷尽材料的野心。尽管存在不可避免的空白点，这项工作想必应该提出关于所探寻的那些档案的性质、方向、密集度的认识，而在最近几十年里，我国的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与创作的人士已经开始了探寻。[4]

首先，我们要对1957—1994年在本国出版的、包含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的档案材料的主要出版物进行简短的综述。然后，应该再“按照体裁”把新发现的档案资料进行分类，还要尽可能地对其中的一些做简评。最后，收尾的工作是把1957—1996年间发表的最重要的档案汇编成一份目录清单[5]。

[1] 本文的第一版是面对西方读者的，首次发表在Peter Sekirin．The Dostoevksy Archive．Jefferson，North Caroline，MacFarland Publishing Company，1996—1997．（《陀思妥耶夫斯基档案》一书，彼得·赛季林著，杰斐逊镇，北卡罗来纳州，麦克法兰出版公司，1996—1997年）。此次发表的俄文版有一些修正和扩充。见：Достоевский в конце XX века．Составитель и редактор Карен Степанян．М．，1996，с.189-250．（卡伦·斯捷帕尼扬主编的国际陀思妥耶夫斯基学会论文集：《20世纪末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莫斯科，1996年，第189—250页）。

[2] 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弟弟和哥哥。——译者注

[3] 不言而喻，它所指的不是官方文件和少许（其实数量不多的）回忆录。

[4] 我们不排除个别情况下也涉及了一些首先在俄罗斯发表但保存在境外档案馆中的档案。

[5] 该目录清单附于此文俄文版后面，翻译从略。——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