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读《李煜传》

———重新来过

大概也只有温柔秀丽的江南水乡，富贵端庄的金陵皇城，才能孕育、培养出如此一位温文尔雅、任性单纯的词国帝王了吧。

我曾深深爱过这位活在梦境中的才子，折服于其精美的词作，少时总觉得李煜的词无论读多少遍，怎么读都能口齿留香，终久不散。

而现在，我对他倒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意味了。

果然，读一首词，读一个词人，要先去读他所处的时代以及他的生平。

在我印象中，南唐在后主接手之前便已是风雨飘摇，笈笈可危。所以我把亡国的悲剧归咎于赵氏的无情，我始终坚信这位单纯的帝王是绝对无辜的。

然而，接触过这段历史方才知晓，李唐江山的覆灭于李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场悲剧的酿就者只说是李煜一人也未尝不可。

处于什么样的职位，便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是义务。何况李煜生拥的是整个江山，是一个国家，百万黎元。宋军攻城那胜灵涂炭，无论战士的生死，便是无辜的百姓，亦能便流血飘撸。

而这些灾难与死亡，无数无畏的牺牲，背后只是南唐国主的不负责任与狭隘心胸。

他的眼中只有金陵这一座城池，只有皇宫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后人说，这不能怪他，毕竟李煜从小之与诗词歌舞为伴，从未有过治国大志。

或许吧，他对歌舞的迷恋也许是无可厚非的。可这位在国难到来时仍能大修宫殿，频办舞宴，一舞消耗万金仍处之泰然，实在是难以不叫人痛心疾首。李煜的这份痴迷与几近疯狂的单纯，至少将南唐国运打了半折。

我想，若非后期的几篇名作挽救了他的人设，这位如今的词国帝王一定会如夏舛商纣一样受尽干夫所指，以“昏君”的身份遭万世唾骂。

可尽管这样，尽管对他的治国昏庸深恶痛绝，李煜仍在我心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我不忍心太过严厉地批评他，因为这位被保护得什么风雨都没有经历过的皇族，像极了单纯的孩子，眼泪汪汪，登上前往汴京的象征亡国之路的船时，他似乎依旧不解，“我如此信佛，金陵佛寺广建佛塔，为何最终菩萨还是没有保护我呢？”他将这一切归于自己不够虔诚。可怜可悲，又可笑可恶。

我不替他感到遗憾，也许这段不平凡的遭遇正是李煜从菩萨那里求来的。自古便有亡国之君，可他们没有突出的才能，于是不足以名传后世。宋徽宗是个有惊人天赋的神人，书法、书画及为优秀，更是位杰出的木匠，足球也很擅长。可他终究没有李煜名声大，因为他没有亡国。

集这两种奇遇于一身的，遍览古今，仿佛只有李煜一人。

我想，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李煜只怕依旧会走同样的路。孩子的心意总是那么固执，有时替他着急，怨其不争，最终剩下的，还是一份感动。